一路进了宫中理政殿内,佘笙下了轿撵,推门而去烛光幽幽间顾延手持蓝墨批着奏折。
“湛郎。”
顾延见着门口的身影,揉了揉眼,以为自个儿是看岔了眼。
忙活了一夜,许是太想念她的缘故。
佘笙轻跨着步子行到他跟前,不顾身后还跟着白袁与刑部几个郎中,便紧紧地拥着他。
顾延这才晓得不是错觉,也环紧着她道着:“怎得了?”
佘笙淡淡地道着:“湛郎,我知晓不该来打搅你,只不过方丈大师不在,我心中难受得很不知与何人诉说,我只剩下你了。”
顾延让她坐到一旁,瞧着她脸上的痕迹,伸手抚着怒极了道着:“这是何人所为?”
佘笙抿了唇道着:“这便是我来寻你的缘故,你要许久方歇?”
“这会便可。”顾延起身扶着她道着,“你等也尽快回去歇息罢。”
“是,相爷。”白袁等人识相地退了出去。
顾延晓得佘笙不是一轻易会服软之人,亦不是会轻易受挨打之人,而今日的她令他心疼得很。
以往哪怕她重病缠身难熬之时亦不会如此黏着他,亦不会这般似个孩儿般紧紧缠着他的手不放。
“笙儿,出了何事?”
佘笙落泪吻上了顾延的唇。
顾延轻轻推开她道着:“笙儿,究竟发生何事了?”
“给我一个活下去的念想,我要你说要我活着。”
“自然是要你活着的,你莫哭,出了何事你快些告知为夫?是爹娘让你收了委屈?”顾延想着敢来打佘笙的怕也只有景语了。
佘笙靠在他的怀中,汲取着热意,不回答他的话语,只是喃喃道着:“我不应该死是吗?”
“笙儿,我所识得你不是会问这蠢问题之人,你到底是怎么了?”顾延伸手抹去她脸庞处的泪水。
“别问了,这世上至少还有你在,还有你一人在。”佘笙道着,无论她的生身爹娘如何,至少她还有顾延所在。
顾延摸了摸她的脉搏,道着:“气血攻心?顾萦儿!”
“萦儿没来。”佘笙道着,“你可知今日如若并非今儿个我还记挂着你,许我早已回江南了,此处我待不到三月了,去江南我日后到死也不会再见苏家人,可在长安我避不了,你晓得吗?”
“你躲了十年了,你从未做错过事,何必要躲着呢?苏通不也说了日后无人会再叫你那二字了吗?乖,待太子大婚之后再说,可好?”顾延摸着她的脸庞,“这一巴掌是苏布打得?”
“恩。”佘笙应着,“你说你若是再晚出现些时日该有多好?我这满心的杂绪便随着我的逝去全然不见了,亦不会每见一回苏家人每回神伤了。”
“天意让我寻到了你,不是吗?”顾延道着,“我不知还该如何劝你,可是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无关之人心伤。”
“我晓得是无关之人,我也当做无关之人,可她等人并非无关人。
你晓得吗?我十年里还做过梦,做过苏家悔恨将我风光接回长安的梦。
醒来之后我心中晓得那是绝无可能之事,如若被知晓我这个灾星还活在世上,苏家不会放过我的。”佘笙淡淡地道着。
“你不是灾星,你瞧与你相识之后我体内的毒也全解了,你该是福星才是。”顾延连道着。
佘笙摇头道着:“这天下间,与我最亲之人该是爹娘,可我如今却连一声爹娘都不喊,非是不愿喊而是喊不出口。
你可晓得我幼时跟在爹爹身边喊爹爹的模样,那时的我真是没眼力劲,他连一个正眼都不愿给我,每每皆是待珍珠极好的。
大些时候晓得了,懂事了,每叫爹,姨娘之时我多想见到爹爹对我的正眼以待,姨娘对我的眼神里头并非是嫌弃就好,你可知我有多嫉妒大姐二姐珍川珍珠?”
“笙儿,别想这些了,你瞧每每说起此事来你都哭得如此厉害。”
“那是我爹娘呐!我如何不想不念?”佘笙趴在他的怀中放肆地哭着。
顾延眸子一眯,扶着她的背,点了她背后的穴道让其睡了过去。
他开了门,对着门口的公公说道:“去苏相府报信,明日一早本相要见到礼部尚书与其张姨娘在长乐园之中。”
“是,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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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布好不容易得以休沐一日,本想着去督促工部修建寝宫事宜的,可一大早便见着宫中的公公请他与张姨娘去长乐园之中。
他好生纳闷,只不过还得照办。
张姨娘嘟囔了好几声,脸上的红肿可还未消,这会儿去长乐园之中不知是否要去受罚的。
不过她还只得跟在苏布的后头。
苏夏氏接了信也便随着苏布一道,否则已张姨娘的性子去了不知会给她带来多少的祸害。
三人一道进了一处屋内,里边摆放着的皆是奇宝,时不时的还有孩儿的咿呀语之声传来。
顾延放下孩儿道着:“苏夫人也来了?”
“参见左相爷。”三人皆行礼道着。
顾延抬手示意他几人起身道着:“苏布,明人不说暗话,本该本相要恭恭敬敬尊你才是,可你的所作所为真让本相恨不得要杀了你才好。”
张姨娘听着这话道着:“是呐,如若珍珠与您结亲的话,您说……”
顾延怒瞪着张姨娘,她也瞧见了这眼神没将话再说下去了。
顾延道着:“此事本想直接去找苏老相爷的,但苏老相爷病重也便就不去叨扰他了,本相有事要求三位。”
苏布很是纳闷地弯腰道着:“有事您尽管吩咐便是。”
“这孩子嘛最重要的便是爹娘二人,你们口中口口声声叫着笙儿灾星可知她的心中会有多疼?本相想请你们哪怕是装也装个慈父慈母出来,她受苦受的委屈已然够多了。”顾延道着。
苏夏氏不明地问着:“左相爷您的意思是?”
“我劝了她数回,也见着她哭了数回,你们可知她因十年前的严寒染了喘疾?再如此忧心下去我怕真有一日她会离我而去,遂请你等在她跟前装半年的好爹娘!”顾延放低了姿态道着。
张姨娘摆正了架子道着:“左相爷,您这等身份要多少女子没有?这个灾星实在是不值得你为她费心。”
顾延道着:“张姨娘,本相即便动不了苏夫人和苏大人,可要处置一个小小的苏家姨娘便是容易得很,不逼迫你等是因你等毕竟是尊长,可如若你等不应本相也不得不用些手段了!”
苏布想着道:“左相爷,这灾星,不,左相夫人昨日说了要写下切结,她本就不是下官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