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
烦人的哭声。
“你们,你们都只会骂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全都来说我的不是。”
“错都在我!错都是我!都是我错!”
“我终于明白对家里报喜不报忧的心情,家人不会为你做任何事,你只能靠自己。”
贱人。
“她啊,哪里都好,就是太单纯太善良了。”
“说到底,你和你哥哥受委屈,都不能让她委屈了。”
酸意。
“我身体也不好,我也没办法。”
“我看过了。”
“几次?”
“一次啊,看完我就出去了。”
“我也不能只考虑他,我也要考虑我自己,为我自己做打算啊。”
“我看过她给她爸爸的备注。”
“提款机。”
畜生。
“现在再怎么说,以后还是不能不管她,毕竟我们是家人啊。”
“那你管吧。”
“与我无关。”
凭什么。
“唐希,唐希,喂,醒醒,卧槽。”
谁在叫我?
头痛欲裂,眼眶里都是火热的液体,烫的难受。鼻子被堵住了,呼吸不顺。
唐希睁开了眼,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在脸上的油腻感。
“几点了?”浓厚的鼻音。
“七点!”王佳音没好气地答道。
唐希半个小时前就开始不停地哭,喊,叫,在床上扭曲地仿佛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一直不停地叫着她,呼喊着她的名字,可唐希就是醒不过来,弄得王佳音精疲力竭,刚准备采取暴力手段,唐希就睁眼了。
“七点……”唐希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发生了什么。
“做噩梦了,”她看到王佳音不太妙的脸色,“不好意思啊。”
伴随着带有歉意的虚弱的笑。
“又做噩梦了,没控制住。”
“我没瞎。”王佳音当然知道她做噩梦了。
而且这噩梦还不是以前做的那种梦。
王佳音在那半小时里不知听了多少遍相同的名字。
唐书欣。
“是……”她回忆起昨天的人,“唐希表姐?”
唐希已经自行踉踉跄跄地爬起了床,开始了洗漱。
还是那个萎靡不振,没有精神的模样。
“你表姐……”王佳音想问问她和唐书欣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过往能让唐希如此深恶痛绝,以至于深夜里全是谩骂。可转头一想,这个时候,去世的又正好是她表姐的父亲,是不是不妥当……
“我表姐怎么了?”唐希拿毛巾的手僵硬了一瞬,很无辜,很轻松地反问了回去。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梦。
曾经深入骨髓的记忆。
不想说。
“没什么……”王佳音张了张嘴,还是没问下去。
“差不多该走了,”唐希擦了擦脸,“今天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楚析在。”
“去吧,我没什么事。”
楚析早就提早了十五分钟在唐希家门前等着,不过他没说,也没想说。
他享受那种唐希一开门就能看见自己等着她的感觉。
有人可依。
他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吧。
果然,刚想到这,门就开了,一家三口走了出来。
“小楚,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唐父唐母有点惊讶,“怎么没进来啊。”
“我刚到一会儿,”楚析露出了标准的微笑,阳光,开朗,“正准备和唐希说呢。”
楚析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唐希,眼睛柔的像是能出水。
唐希的跳动又紊乱了。
每一次每一次,站在阳光底下的楚析,最好看了。
她看着十足温雅十足体贴温柔的楚析,难得开心的露出了真正的笑颜,她想起了刚开始认识楚析时,他的模样。
“哦,”唐母了然,“这样啊。真是辛苦了,要不要先进来休息一下?”
“时间不早了,还是先走吧。”唐父插了一嘴。
“先走吧,阿姨,”楚析主动开了车门,“请。”
唐父唐母对视一眼,“小楚啊,你载小希去她奶奶那吧,我们先到她姑姑家汇合,在一起去办事。”
“行,那我送完了之后……”
“我们把定位发给你。”
“好,没问题。”
楚析伸手牵过唐希,笑容很耀眼。
他把手放在了车顶,扶着唐希上了副驾驶,关上了车门,轻轻的。
“那叔叔阿姨,我就先送唐希过去了,”楚析和唐父唐母打好招呼,得到许可,才上了车。
“路上慢点啊。”
两人在车里挥了挥手,就此告别。
“那小伙子挺不错的。”唐父说了一句。
“是啊……”
车上的楚析明显话少了,他只是默默开着车,偶尔遇到了红灯,才有了其他动作。
握住唐希的手,揉捏着。
唐希也没想搭话,就放任着楚析的行为。
她发现楚析当真是喜欢一些特定动作。
亲吻额头,亲吻发旋。牵着手,摩挲着指尖。拥抱,闻着自己的发香。
就如同唐希格外爱着拥抱这个男人,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嗅着独属他的味道一样。
气氛真温馨。
躺在车顶的王佳音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之间无法插足的氛围让她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过去。
这两丫真是谈了个纯情的恋爱。
嘀嘀嘀——
‘小希啊,突然想起来,你要不要联系一下唐书欣,今天这日子,她应该也要去奶奶家吧,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顺路坐小楚的车一起过去。’
唐希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黑了下来。
‘好的呢,我现在就打。’
“怎么了?”楚析注意到唐希打开手机时突然变得有些阴暗的脸。
“没事,我打个电话。”唐希笑着说。
“……”
“喂,唐书欣,”电话马上就被接起来了。
“嗯,怎么了?”声音明亮又轻快。
“我正要去奶奶家,你现在去吗?陪陪奶奶。今天应该也有挺多你爸的朋友要来的。”
“啊……”唐书欣的语气有点犹豫。
“你不去?”唐希声调提高了,眉头皱了起来。
“我那个,今天我舅舅啊,小姨啊,从外地赶过来了,我要去接他们啊,”唐书欣的语气听起来很是苦恼,“我估计没法去了,我也好累啊。”
“……”
你接人要接一天?
唐希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行吧,那我自己过去。”
“嗯,好,路上小心哦。”
“嗯,挂了。”
唐希没等对方回应就自行挂了。
这么长的时间了,楚析从没见过唐希如此……不耐心的时候?
每一次,不论是在做什么,面对什么,唐希的外表从来都是挂着一个浅浅的微笑,安静地听着周围的人说话,时不时应和几句,需要的时候发表观点。耐心的可怕,温煦的可怕,任何地方都面面俱到。
如沐春风。
这个成语足够形容唐希。
可就在刚刚。楚析清晰地听到了,她不耐烦甚至可以说很冷漠地对待电话那头的人。
唐希不打算把自己的坏脾气表现出来。
手仍然放在楚析的手里,只不过不再温暖,而是冰凉凉的,怎么捂也捂不热。
她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楚析左手把着方向盘,等待着红灯,眼睛却在看着左手的红绳。
红绳暗暗地发着光,黑红色的光。
很弱很弱的气息。
很黑暗。
楚析看着一言不发靠着窗户的姑娘,她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到以为她是睡着的。
突然想到了何怀宏先生的一句话——
“一个人的外表可能非常宁静,一个人的行为可能循规蹈矩一如常人,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经历着怎样的骚乱和革命。”
偏执型分裂症。
楚析盯着前方。
怎么办。
我那个时候希望怎么办。
我的傻姑娘,我的唐希。
楚析第一次觉得烦恼,很烦恼。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接触过,需要自己安慰,拯救的人群了。
他能从物质帮一个人,但他没办法从内心。
他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唐希。
妈的。
楚析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妈的。
只能用骂来形容现在的感情。
什么都做不了。
楚析连了解都做不到,他不了解唐希。
他只知道唐希的表面阳光温暖,内里阴暗冷漠。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他一无所知。
甚至于察觉到她与她亲人间若有若无的隔膜,他也问不出口,不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