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啪——
咻咻咻——
龙卷风彻底缩小消失在了唐希的掌心,四股黑色的迷雾飞向了淦子安等四人,冲向了他们的胸口。
“该死的,你这个小姑娘真是……”阎王看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直接两掌打了过去,直击自己面前三个人的肩膀,想将他们打飞,然后自己将迷雾吸收。
唐希看到了他的动作,一个红鞭就甩了过去,下手极狠,阎王被淦子安死死拖着,躲闪不及,手背上出现了一个狰狞的伤口。
嚯——嚯——嚯——
四个人的胸口像是要与那四股迷雾相匹配,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声响。
几十个半透明小人从他们的心脏位置手牵手一个接一个的出来,头顶上的那个黑色标记也随着他们出来的动作一个又一个地接收着迷雾。
小人变大了。
唐希死命拉扯着鞭子,让阎王无法动弹,眼睛流下了鲜血,瞳孔的红色像是要具化出来。
“该死!”阎王万万没有想到他能被这几个人牵扯到了这样的地步,而且——
他一一细数着魂魄的数量,万语的魂魄数量是不对的,少了好几个。
刚刚阎王压根没管另外几个人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知道唐希为了治疗万语而将那几个魂魄给万语吞噬了。
唐希是这些人之首,也是唯一可以操控这些东西的人,阎王低头看着还死死缠住自己手腕的红鞭,他笑了,自己主动把红鞭继续缠了上来,极度用力,圈数越来越多,导致唐希慢慢被拉了过去。
“唐希……”
万语对阎王的怒火没有那么大,所以并没有全身心地只关注在对抗阎王上。
她有点担心唐希。
很容易察觉到的一件事,那股迷雾和自己胸口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结合后,一点一点的热度和力量都传了过来。
很奇妙的感受。
也有一种害怕的感觉,看着唐希现在那副有点慌张失了方向的眼神,她有点担心。
不,是很担心。
她想离开阎王这里去帮唐希,起码不让她就这样被阎王拉过来。
“别动!你只管接着我给的东西就是!”唐希注意到了万语的动作,及时制止了她,她的脚下也在用力,咬着牙蹬着地,脚底都要磨出火花了,还是一直不停地被往前拉着。
唐希的掌心也渗出了血,滴答滴答滴落在地。
红色的。
圆状的红色。
红色。
唐希没再那么使劲了,任由阎王把自己拉过去。
肖蒂切说过,手腕上的那个标记能保她一命。
那么,既然已经是自己的东西了,这条命保的究竟是谁,应该可以由她来决定吧。
可以自用,也可以分出去。
唐希笑了。
笑着被拉在了阎王面前。
“你这个罪孽深重的臭丫头……”阎王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本来打算看在楚家人还有张老的面子上,就好好陪这姑娘玩一把,无伤大雅,计划反正还能实行,结局不会有所改变,没什么关系。
可现在不一样,几个魂魄就在他的失策和没注意的情况下没了。
这个差错已经开始把结局给弄得不妙了。
这可是一个大麻烦。
况且现在,阎王把女人拉到了面前也还是无法动弹,淦子安和况曼璇的怒火居然把他们逼到了这样的田地,即使丧命也不会放手。
阎王只能看着那些魂魄成群结队地被一个个地吞下肚子,然后被这群妖魔鬼怪吸收殆尽。
气死他了!
当真是气死他了!
“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老不死的老头,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了是吗?”唐希也不会放过阎王,直接回嘴堵住他接下来的话语,“你还真是狡诈啊,怎么着,还跟我玩心机呢?玩这些背后的东西?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满嘴仁义道德?”
“什么叫我满嘴仁义道德!”阎王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气的头顶冒烟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现在已经把那些魂魄抛掷脑后了,反正都无力回天了,还不如好好教训这个死丫头,然后求求后面的张老来处理这个该死的境况。
“唐希,你可想明白了,这些破事儿都是你挑起的,你主动干的!没有人逼过你!是你!害的这些无辜的人死去!是你!把你身后的这些人逼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些都是你做的!你主动要求做的!你不做这些事!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死亡!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
阎王都已经彻底吼出来了。
他理解不了这种三观,这种不正常的三观。
明明都是唐希的错。
“对!是我!都是我惹出来的!”唐希也激动了,激动到眼睛里的血液快被一种透明的物质所覆盖,“可麻烦你也想想!用你那个平时转也不转的脑子想想!归根究底!这些都是从哪里来!肖蒂切!是肖蒂切!是你们!”
唐希一把将缠在他手腕的红鞭又往自己身上扯了过来,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指甲硬生生掐进了他的肉里。
“而你想想,肖蒂切的事情的最初的起源又是谁!是谁!”唐希已经可以说是在对着阎王的耳朵里面吼了。
“是你!是你们!是你们地府!”唐希愤怒的体温都升高了,血管都快爆裂了,“是你们地府的人高高在上瞧不起肖家!是你们逼着肖家背叛你们谋生!是你们迟迟不放过他们才使得肖蒂切落入如此地步!”
“是你们让王佳音有机会成为你们的阴间使者!让肖蒂切的愤怒一直延续!然后让王佳音又找上了我让我知道了这该死的一切!让我和你们的世界有了牵扯!是楚析不避忌我让我不停地深入下去!”
“是你们让肖蒂切开始了整个计划把我逼的崩溃让我去死!是你们的楚析和王佳音给了我最后一击!”
“是你们不闻不问第三世界的人,不去考虑那些自杀者的苦痛让他们饱受折磨!是你们害的他们满腔怨气自愿跟着我作恶!”
“更是你们伤害了淦子安,况曼璇,黄睿智,还有第四个我根本不知道的人,是你们害的他们发生背叛,然后继续了这接下来的一步又一步!”
“对!”唐希看着阎王已经涨红了脸,几次三番想要反驳自己,可她的嘴没个停,不停地巴拉巴拉巴拉,像个小钢炮,“我告诉你!这都是你们的错!但我也没说过我没错!我有罪!你们也是!”
说完这句话后,唐希平复了自己心情,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我告诉你们,我的错就是我那肮脏的内心,我无法原谅无法包容,我的罪孽就是我生来就带着的那份冷漠。”
“我们都是罪人,我是,你们是,所以你给我把话都给憋回去,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都是我们造成的,我们,联合着,一起造成的,你他妈比的听见了吗?!”
唐希的泪水已经完全流下来了,顺过脸颊,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水痕。
她低下了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妄图把那些该死的泪水也给吸回去。
她看了一眼那边看戏的人。
张老。
孟婆。
王佳音。
还有楚析。
张老的怜悯的眼神。
孟婆的平静的眼神。
王佳音欲言又止的闪避的眼神。
还有楚析那双柳叶眼,那双包含太多情感的眼神。
这些眼神都让唐希止不住的想落泪,止不住的产生酸涩感。
在唐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包括阎王,包括死咬着阎王不放的淦子安,包括已经快把判官打趴下的孟伟才。
都停了。
空气是静止的,人也是。
“停手吧,好吗,停手吧,孩子。”张老主动离开了那堵保护着,隔离着他的墙,他后面还跟着楚析,跟着孟婆。
王佳音还是瘫坐在地上,没有行动。
“停手?”唐希先是一愣,看着张老,然后就是大笑,捧腹大笑,笑得完全停不下来,“你现在和我说停手?现在停手?停你个头停!”
红鞭已经自动离开了阎王,重新回到了唐希的手腕上。
唐希身体周围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白色的雾气在自己转动,又一次形成了类似龙卷风一样的奇观。
天越发暗了,那些云朵染上了黑色,慢慢地靠近人群,压低了下来,气息很压抑。
“唐希。”楚析终于开口了,他来到了唐希的旁边,那个雾气直接打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感受到了里面传来的情绪。
满满都是压抑的黑。
让人窒息。
“唐希,收手吧。”
“收你他妈个头。”
唐希感觉到了身体的冰凉,这次不止手脚,还有血管和内里,都冻住了一样,让她不禁想要发抖。
“没法收,收了黄睿智还有那几个我连名字都不曾记下的人算什么……收了,那我吞噬掉的三个人又算什么……”
“对!不能收!”白无常将定格住的黑无常用力拉了回来,一同倒在了地上,他压住了想说话的黑无常,大声呐喊,“收了的话!那今天这死去的上百个人!还有学校死去的那些人!还有那些办公室的人!他们又算什么!”
“白!”
“黑!”白无常难得如此强势地对待黑无常。
“阎王!张老!这事万万不可!今天绝对不能收手!也绝对不能放过这几个恶鬼!不然就要大乱了啊!”
“我知道!你这个小屁孩激动个什么劲!”阎王也不知道是气急败坏还是什么的,以一种更加冲动更加焦急的方式更加大声地回应着白无常,“我都知道!”
“看吧,没法收手,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气愤又开始僵持住了。
唐希想等着对方先动手自己再接,可是阎王他们却一直都没有想要开始的动静。
什么啊……
唐希想。
“你们不来,就我先来吧。”白色的雾气磅礴,开始了飞速旋转,看起来要扩大成最开始的龙卷风的形态了。
“可以收手,按你想来的收手。”孟婆把婉放在了地上,蹲下来和婉耳语了几句,婉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唐希脚下,被白雾包围,伸出两只手,满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好像在上面写着要抱抱三个字一样。
“唐希,你这个雾气,会感染婉的。”
在孩子跑来的时候,唐希已经情不自禁地自觉将能量降低了。
随着孟婆这么一说,她看着婉的眼睛,终究是没狠下心来,白雾的攻击性看起来没有那么强了。
“什么叫按她想来的收手!喂!你这个疯子!你也想造反是吗!你当年的罪过还没还清呢!你还……”
“闭嘴!”孟伟才一个血盆大口张开在判官的面前,恶狠狠地要将他的脑袋吞噬的样子。
判官吓得一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孟婆,你别捣乱,你私自出府的账我们还没和你算呢。”阎王斜眼瞟了一眼孟婆,连几秒的时间都不愿意停留在她身上。
说实话,他被唐希的那些话说的有点不自在,有点心虚,甚至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自己真的错了吗?
但这个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
他不能有错。
他没错。
不止是他,整个地府都没错。
他们是神,比人,鬼高级,他们不需要有七情六欲,他们只需要恪守本分,按照规章制度来行事。
肖家的事情,淦子安四人组的事情,第三世界的事情,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依旧要这么处理这么做。
因为他们是神。
肖家的术法确实是肮脏的邪术,神生来一身正气凝结,天生与这样的人不对盘,不是自己想要轻视肖家,而是身体自动自发做出的反应。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本来就是这样的游戏规则。
也是肖家自己没能将生活与生存规划好才到了如此田地。
浮萍,那个孩子,也是破坏规则咎由自取,是淦子安等人不识大局,感情用事才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第三世界就更不用说了,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囚笼,生命可贵,自杀者皆罪。
阎王自己在心里下了个定义,仔细这么想来,他何错之有?
唐希的喉咙干涩的厉害,她的眼神一片灰暗。
她的耳朵总是在她不想接收一些声音的时候接收声音。
心理活动这种东西不能无时无刻听到,但总是如此巧合地在她不想听到的时候听到。
阎王刚刚说的一切,她都知晓了。
而她张张合合几次嘴,最终却无法辩解什么。
你没法说一个人错,没法去辩论一件事情的性质。
生活的地方不同,生来的性子不同,地位的不同,都注定了各有各的世界观和原则。
你们永远无法站在一个面上看问题。
无关谅解不谅解,只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