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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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百里裕按下心头的喜色，“这园林太大，一时半会儿也逛不完，左右裕还有一些话想对郡主说，郡主可否行个方便，移步翠柳轩？”

翠柳轩，是紫苑南面小山坡上，一个不大不小的亭台。亭台附近，遍植翠柳，一条玉带般的小溪流横贯而过，水声潺潺，更显清幽。至于翠柳轩的一柱一梁，一应用的皆是最好的木料，地面和阶梯用的则是上品汉白玉，还浮雕了不少的祥瑞图样，精致大气，美不胜收。

此刻，翠柳轩中正温了一壶清茶，用的乃是新上供的御用大红袍，茶香四溢。一侧，坐着一名七八岁的小童子，一面照看着着炉火，一面抬手擦拭着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百里裕带着蕙心拾级而上，在翠柳轩一侧的蒲团上落了座，而这时，两盏滚烫的香茶已然呈到了面前。

其实，这并不稀奇，为了照顾前来围猎的达官显贵的家属，紫苑的每一处亭台皆有小童温酒烹茶，供来人随意取用。蕙心轻轻举盏，优雅地缀了一小口茶汤，在这长公主府住久了，自己那些丫鬟做派的确丢去了不少，仿若重生，又成为了薛家那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说罢。”放下茶盏，蕙心微微抬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

“郡主小殿下，”百里裕也喝了一口茶，被烫地差点全部吐出来，随即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你和凌云生，究竟是何时认识的，看样子，你对他似乎有几分偏见。”

“唉，”蕙心轻轻叹了口气，略一思忖，还是觉得对于眼前这个陌生人，自己还是莫要和盘托出的好，复又道，“不过是些旧日恩怨，不值一提，而后来恩怨既已了结，还是各自相安无事的好……”

“各自相安无事？”百里裕有些急了，“但是，你可知晓，凌公子待你可是一片真心啊！他不知何日起，就痴迷起了绘画，画的所有美姬，一应皆是郡主你的样貌，如痴情深，夫复何求？”

“额……”蕙心微微一愣，心中不由有些无语。

不过是以自己的样貌为模板，画了几幅画罢了，天下入画的美人何其多，难道都要对画师以身相许吗？还如痴情深？若真是痴情，为何还会巴巴儿的上门来退婚呢？那退婚的风波，她虽看起来毫不在意，但心中，却也一度觉得抬不起头来，早就断了那自幼以来的念想。

唉，看来，他现在就算真的痴情，痴的也多半不过郡主这个尊贵的身份，而对着眼前这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百里裕，一番心里话，蕙心却也终究无法说出口来，只得一个劲地喝茶用点心，转移注意力。

还好，身旁有一名烹茶的小童，倒是为她免去了私相授受的嫌疑，一面用着茶汤，蕙心一面煞有兴致地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倒是把百里裕生生的晾在了一边。此番，倒是轮到百里裕尴尬了，但依旧掏空了心思，不过是想为挚友求得心上人的一个回眸。

“原来小殿下在这里呢！”正愣神呢，冷不丁传来了芳翠清亮的嗓音，蕙心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而对芳翠眨了眨眼睛。

只一瞬，聪明伶俐的芳翠立刻便反应了过来，几步走上台阶，带着几分歉意地向着百里裕施施然拜了拜。

“长公主听闻郡主小殿下又不见了，正急得心口发疼呢，奴婢绕了好大一圈，还好找着了！”说着话，芳翠顿了顿，对着蕙心垂眸一笑，“还好，还好小殿下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喝茶，只是长公主殿下的身子要紧，一刻见不着小殿下，她便一刻不能安心……”

“好，”蕙心轻轻皱了皱眉头，对着百里裕微微颔首，“百里公子，若无它事，此番就此别过。”

“长公主殿下的身子要紧，小殿下，回见。”百里裕挤出一个笑脸，对着蕙心躬身一拜，心里却是遗憾万分，而且还带着几分无奈。毕竟，他从未看见过凌云生对哪个女子如此心心念念，就连画画，却也皆是她的容貌，委实难得。

但此番，郡主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再这样耗下去，也不过浪费多浪费些时日罢了……诚然，郡主的容貌，是不一般的绝色，就连自己也尚有几分动心，不过“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也是懂得的。更何况，她对自己的态度不过敷衍了事，而他自诩情圣，碰钉子却也是头一遭。

唉，谁教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呢？高贵，清冷，美艳，聪慧，似一朵纤尘不染的雪莲花，只可远望不可亵玩。百里裕轻轻捏着手中杯盏，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而此刻凌云生已然打发了柳茵雀归来，不经意间瞥见百里裕正在翠柳轩中苦恼地自斟自酌。

“郡主呢？”凌云生见除了百里裕，翠柳轩中只剩了一个烹茶的小童子，不由有些异讶。

“她去陪长公主殿下了……凌兄，难道这个看起来有几分姿色的小郡主，就这么让你放不下吗？你到底，是何时认识的她，这个秘密，难道连我都不能透露吗？”百里裕轻轻叹了口气，面上少有的流露出了几分慎重。

“唉，说来话长，左右围猎之期也快要结束了，过几日，我们便去那醉月楼喝上一顿，不醉不归。”凌云生的神色，略有几分颓然，“到时候，所有的事，我便也不会再隐瞒你了。”

“你过去从不喝酒，还曾劝我不要喝，此番，又何必自个儿折腾自个儿？那些个秘密，我也不想知道了，只是郡主是真的对你无意，你又何必强求？”

“是啊，我又何必强求？”凌云生又灌下了一盏清茶，“但是，我相信，假以时日，蕙心一定能看到我的好……毕竟，情根已种，痴念已生，若是不放手一搏，终究会留下遗憾……”

亭外，春风和煦，百花初绽，但凌云生的心中，却是愈发的五味陈杂，痛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