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跳墙

白炽灯下，人影浮动。

不知是不是幻觉，陈良光秃秃的脑门上似乎腾着袅袅白烟。

但真正让他感到发烫的，不是脑袋，而是耳边的手机。

“情况就这样。他现在不走，明天一早肯定在村里搞事情。到时候我们的事可就全见光了。”

“他手里那份合同就是证据！上面那家公司可经不起查啊。”

“我当然劝过了。好话都说尽了，你们家左总可是半分面子都没有给我。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这，这不太好吧？”

“出了事你扛？到时候万一闹出人命，你扛得了么你？！”

“等等，你是说……她也同意了？”

“好的。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放下电话，陈良一个人在灯下呆滞良久，最后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把守在门外的儿子叫了进来。

两人耳语了几句，小平头一脸惊讶地道：

“老爸，这有点过了吧？”

陈良一个巴掌抽在他脸上：

“一个亿啊！谁挡我的道，连你我都能埋了！”

小平头一手摸着脸，一手护着头，灰溜溜急匆匆地跑了。

陈良走出房间，视线却没有看向村中，反而眺望向城市中央方向，嘴里喃喃道：

“大不了......抱着一起死。”

此时，还在享受着落日和海风的项烟岚和左岸还在说说笑笑。

突然，左岸手机一阵乱抖。

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脸上顿时浮现出厌烦的表情。

他故意等到最后一秒才接通：

“大舅，你找我？”

他在天台一边踱步，一边打着电话。看样子都是对方说得多，他只是偶尔“嗯”两声。

等他再次转回项烟岚身边时，只听到他在说：

“我今晚不会走的。多谢关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说完，挂掉电话，锁住的眉头才放下。

“第六个了？”

项烟岚侧着头问道。

左岸晃晃手机：

“第七个。”

“估计还会……”

项烟岚刚说着，脚下的房间瞬间一黑——停电了！

环视一圈，似乎也就眼下这一小范围停了。

项烟岚笑道：

“看来不会有第八个电话了。”

下到楼下，刚好碰上吓得哇哇大叫的小屁孩——陈家勇，一个自称已经五岁了的男子汉。

左岸俯下身，把他一把抄起，抱着怀里。

“哥哥，哥哥，怎么突然全世界都黑了？”

陈家勇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紧张地问道。

左岸笑道：

“那是因为它在提醒你，现在是上床睡觉的时候了。”

陈家勇一开始还扭扭捏捏不情不愿，但听到左岸答应讲故事时，就立马真香了。

项烟岚用手机电筒照着两人进房间，实在很难想象平日里冰冷寡言的左总，现在竟然温柔得像是个邻家哥哥一般。

如果这时候自己也站在旁边，那岂不像是一家三......

“岚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亚军没眼力见地凑过来插话。

幻想被打破，怒气值不亚于起床被一巴掌拍醒。

项烟岚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岛上学的都扔给狗了？这都还要来问我？！”

无辜而弱小的陈亚军哪里敢回嘴，赶紧脖子一缩，屁颠颠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整个小组的人都动了起来。

陈家的这栋房子相比起其他家而言，还是大了不少，足见以前家境的殷实。但日久失修却又显得破败不堪。

一行四五个人在一片漆黑中摸到了院墙边上，悄咪咪的，连手机电筒都没敢开，一路上不知道磕了几个跟头。

“远哥，我们真的要这么干？”

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问道。

结果换来一个巴掌。

“大几千万的生意，连你我都敢埋了！”

那个包着纱布的小平头很好认，就连对白都是新鲜借用的。

“万一真的闹出人命，咋办？”

临到桥头，又有人哆嗦了。

结果是又一个巴掌。

“我们又不是要烧死他们。只是放个火头吓一吓他们，让他们赶紧滚蛋就是了。”

小平头懒得再跟手下人啰嗦，直接低声道，“少废话，开干！”

几个拧开随身带着的几个塑料桶，把墙根淋了个遍，周围立刻升腾起一阵汽油的味道。

“赶紧点火。”

小平头下令道。

但另外几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耸肩摊手。

“哥，你知道我不抽烟的。”

“你之前不是说要静悄悄地来吗，我把手机、打火机全都放下了。”

“我们不是想着有你在嘛，所以就懒得带了。”

小平头气的牙头发痒，但一双手又不知该抽谁好。他无声地骂骂咧咧，但自己全身上下都翻了个遍，才发觉——自己也没带。

正当这尴尬不知该怎么掩饰过去时，身后有人道：

“打火机？我有啊。”

“有你还不赶紧拿出来！”

小平头气哄哄地一转脸，发觉一个铁塔一样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在一片漆黑中站到了自己身后。

那人手上的打火机亮起，照出张亚军那张丑帅丑帅的脸：

“呵呵，我不借。”

小平头顿时生出一阵冷汗：

不好，见光了！

“走！”

他一边扔下话，一边撒腿就跑。

可周围早就好了项烟岚手下的那组人，手上都拿着甩棍，劈头盖脸地就一顿抽过去。

那几人本来就做贼心虚，这在黑麻麻中挨了一顿揍，疼得哭爹叫娘的。

在渔村的夜空中，回荡着一连串的哀嚎。

项烟岚走到门边，刚想说话，便看见左岸做了个“嘘”的手势。

只见他轻轻地把听故事听到入眠了的陈家勇放躺，盖上被子，然后关掉桌上的充电台灯。

左岸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项烟岚看着他这模样，感觉又暖又好笑。

“你不用出去看着？”

左岸听到后院墙外有人在哭嚎。

项烟岚轻松地应道：

“还要我出马的话，之前的苦头可就白吃了。”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左岸难得称赞道，“那既然无所事事......”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副塑料的儿童象棋，估计是刚刚从小勇房间偷摸出来的：

“来两盘？”

项烟岚“呵”了一声：

“来就来，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