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余波

滩头村的事件已经过去一周。

但就有如巨石砸进水面，石头沉下去，鱼虾跳起来，涟漪泛开来。

陈良和马德彪是首先被拍死的两条死鱼。

就如同一顿烧烤能牵出一群黑涩会，只要你能顺着藤，那就一定能摸到瓜。在郑木森的授意和直接督办下，陈良和马德彪两个人被刨地十尺，什么牛黄狗宝都被翻了出来。

陈良不但是利用阴阳合同，把村里的宅基地低价收入自己的名下的公司那么简单，还涉及到担任村长多年的贪污腐败问题。甚至还有涉嫌多年前因举报自己而失踪的村中会计一案，而那名会计正好是陈家勇的爸爸。

而马德彪的问题相对而言就小得多了，无非是常见的贪污受贿、玩忽职守之类的，而且大多数也是和陈良狼狈为奸相互勾结的。这虽然不至于像陈良那样有可能牢底坐穿，但要拔下身上这身警服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他落马而引发的小三小四和正宫之间的连场大战，则纯属砸出鱼虾带起的小浪花，纯粹为滨海市民提供了个把月茶余饭后的笑料。

虽然陈马二人的事情没有一字和鼎天，或者龙湾挂上号，但只要不眼瞎都知道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死因。正因如此，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触碰这个霉头，相关的一切工作开展得无比顺利。

就连之前临阵背刺了左岸的电视台台长，也秉着使功不如使过的原因给放过了，但之后整整一周，滨海电视台都是在播放龙湾项目的宣传片。这跪舔姿态和力度着实让人再也生不起气来。

这只是外部的浪花，而在鼎天内部，这被波及的涟漪可就大得跟旋涡一样了。

首先是左岸抓住在滩头村发现有员工违规和陈良勾结一事，大力整顿了前线部门，几乎可以说是被整个掀倒重来。部门负责人，尤其是和林家有关系，或者走动过密的，全都给换了下来。

如果不是左岸自己夹袋里的人不够，招聘跟不上，他甚至想着连剩下的那些都让他们给滚蛋。

但由此牵连到了人力资源部门的改造。

原本之前的部门经理就因为项烟岚那件事被勒令闭门思过，现在就干脆是闭门下岗了。高举作为多年的二把手，终于媳妇熬成婆，做成了正宫娘娘。这意气风发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模样，听人说在洗手间里蹲坑都能听到他哼歌。

把人事权抓在手里，左岸在公司里的话语权就等同有了个扩音器，不再是总裁的话出不了总裁办公司了。

高举在他的授意下，提拔了不少之前被林家压制或者打入冷宫的员工，配合新招用的人手，穿插到各个用人空缺当中，尤其是一线部门。这样一来，虽然还做不到所谓的如臂指使，但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两眼一抹黑了。

在这之外，左岸还顺利改组了现有的总裁办。

将它由原来一个仅仅服务于总裁本人衣食住行的保姆机构，发展成直接对下面各部门各分公司能够直接插手指导的部门。那几乎等同于是把御膳房改成了军机处。

美娜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应有的升职——信任的总裁助理。

而项烟岚一来入职时间尚短，二来她在之前事件里头的功劳都是很那拿到桌面上兑现的，所以只能委屈她做个办公室特别助理。

这“特别”二字可以理解成，她既可以啥都干，也可以啥都不干。在她的理解里，这个以前府上那些清客师爷之流差不多。这年纪轻轻的，一下子就摸到了打工人的天花板。

这样一来，她“上头有人”、“和总裁有说不明道不清关系”之类的蜚语流言又一次在公司上下传播开了。

然而，最奇怪的是，这这样的风浪席卷而来时，林家众人却没有丝毫抵触的动作。

无论是重组前线部门，还是改造总裁办权限，在公司大会上都是一致通过的，连个蹦跶出来投反对票的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反而让左岸更觉得蹊跷和不安。

日子就在这样压抑的平静下流淌而过......

“喏，这是给你的。”

美娜把项烟岚拉到她的办公室，交给她一个牛皮信封。没错，作为总助，她理所当然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几平米天地。

“这什么？”

项烟岚边问边打开，从里面掉出一个棕褐色的小本本。

“户口本？”

她惊讶地叫道，“还有身份证？！你，你怎么做到的？”

入籍造册，无论是哪朝哪代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现今这个数字化的社会。她都不知听项小雨说过多少次了，这难道丝毫不亚于在金銮殿上刺杀皇帝。而现在，有人把皇帝的头，额不，是户口本和身份证交到了自己手里，这哪能不激动。

美娜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笑道：

“你可别急着谢我。我只是个跑腿的。”

项烟岚愣了一下，然后抬了抬眉头：

“左岸？”

美娜点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了这事费了多大的劲，但我知道他至少约了市局的领导吃了不下三次饭。”

左岸不爱应酬。这事项烟岚一早就知道。此时听来，更觉得心头隐隐有股压抑不住的甜味在溢出。

上次和他一起出去时，项烟岚提了一嘴自己是个黑户。可没想到左岸连原因都不问一句，直接上手就把事情解决了。

干脆而直接，简单粗暴得让人心安。

她出了美娜的办公室，去茶水间泡了两杯咖啡。

“哪个狗东西出的鬼主意！原来那台有中文不挺好用嘛，非得换成这种全是鸡肠文的。”

项烟岚端着咖啡进到办公室，正好碰上左岸在猛打喷嚏。

“看来你的仇家们憋得慌呢。”

项烟岚笑着调侃道。

当然，全公司上下，包括美娜，也只有她敢这样调侃左岸。

“能给他们添堵，我多打几个喷嚏有什么所谓。谢谢。”

左岸接过咖啡，抿了一口，感觉有些不对劲，又抿了一口，然后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

项烟岚抿了口她自己那杯，呷吧两下，“没毛病啊，豆子没坏呢。”

“这味道不对。”

左岸摇摇头，“跟你之前泡的不一样。”

项烟岚一听便明白过来。

她把手里的咖啡递过去：

“要不......你试试我这杯？”

左岸看着眼前这带着唇印的咖啡杯，心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猛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