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
正准备拍照的诺诺,看到绘梨衣转过脸彷佛呆呆的怔住了,任由她怎么呼唤都不理。
无奈,诺诺只好亲自走上前,打算看看绘梨衣怎么了。
然而在来到近前的时候,却发现绘梨衣美眸悲伤的看向东边的方向,绝美的脸颊上已然是泪流满面。
“绘梨衣,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诺诺满脸关切的问。
她不知道绘梨衣在那一瞬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或是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从这个女孩身上散发出深刻的悲伤,简直逆流成海。
这悲伤似曾相识,诺诺记得她人生中也有过那么一次绝望的经历,她甚至为此差点自杀。
绘梨衣满脸悲恸的指着自己的心,“这里,绘梨衣这里好痛好痛。”
诺诺忍不住轻声安慰,“绘梨衣,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现在带你去医务室。”
她握紧绘梨衣的手,却发现女孩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嘴里还在呆呆念叨着sakura。
诺诺微微怔了怔,似乎女孩口中的sakura是个人名,但她并不认识,她觉得还是弄清楚缘由才能对症下药。
诺诺不由得问道:“绘梨衣,sakura是谁?是你的朋友么?”
“sakura是路明非,他叫路明非,他也是绘梨衣的sakura。”绘梨衣哭着说。
“路明非?他怎么了?”诺诺心中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死了,我的sakura死掉了,他永远的离开了绘梨衣,再也不会回来了。”绘梨衣紧紧抓住诺诺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流淌下来。
无法抑制的悲伤从女孩身上散发出来,让人觉得她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彷佛亲眼所见。
吧嗒一声,诺诺手里的相机无力的坠落了下来。
因为诺诺已经没有力气拿着它了,她呆呆的看向绘梨衣,还是忍不住问道:“绘梨衣,你说的是真的么?”
绘梨衣点头,泪水纷飞,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不,师弟怎么可能会死呢,他甚至跟龙王一样强大,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就算是去龙宫探索,也会把诺顿那家伙吊起来打。
对,一定是这样,绘梨衣,你不要再哭了,你的sakura没事,我的小师弟也没事,那厮很快就会凯旋的。”
诺诺像是着了魔一样,一个劲的安慰绘梨衣,可不知为何,她的眼泪同样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彷佛绘梨衣说得都是真的。
这个女孩在她心里一直非常神秘,说不定有种不为人知的强大能力能够感应到发生的事实呢。
“对不起了……”
诺诺怔住了。
她彷佛也听到了冥冥中路明非的一声叹息,似乎是在对她发出遗憾的告别。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诺诺慌了,她真的慌了。
就在这时,卡塞尔学院里突然响起了低沉的钟声,像是在送别,钟声久久不息。
学院里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份特别的钟声一般不会响起,但只要响彻起来,就代表有人离开了他们,彻底离开了卡塞尔学院这个大家庭。
他们满脸悲恸的仰起头看向教堂钟楼的方向,在钟楼顶端,大群白鸽涌出,它们并不觅食,而是汇聚起来在学院上空盘旋,发出哀凉的咕鸣,无数洁白的羽毛从空中飘落下来。
诺诺彷佛在瞬间被抽空了全身所有力量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变得呆滞无神。
她想要开口再度安慰绘梨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来,因为她的心同样被悲伤填满,她甚至想要搂紧绘梨衣放声痛哭。
但诺诺知道,她绝不能这样做,否则就是两个人的彻底崩溃。
她拿出了手机,决定给凯撒打电话,问问那里的情况,问问到底是不是路明非已经……
诺诺不敢想象,她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最终按下了凯撒的号码。
绘梨衣泪眼婆裟的望着东方,她将双手放在胸口,似乎是在默默祈求。
“sakura,你答应过绘梨衣的,你答应过绘梨衣,说你会回来,你答应过绘梨衣,说你会娶我,绘梨衣还要嫁给你,我们还要生好多好多的宝宝,五个不够,要十个,越多越好……呜呜呜,sakura,你快回来好不好,绘梨衣好害怕啊。”
……
轰隆隆!
一道惊雷在曰本东京上空炸响,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源稚生。
他不久前还在源氏重工会议室召开蛇岐八家的家族会议,处理了关于橘政宗留下来的种种事宜,那个老人虽然已经死去,又或者真身不知道龟缩在什么地方,但对方曾经执掌蛇岐八家几十年,必然会在家族各处留有很多爪牙,包括各种隐秘项目。
其中就有一份关于神葬所的至圣计划。
经过源稚生一番抽丝拨茧,发现橘政宗这些年一直都在为寻找所谓的神葬之地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虽然这个计划的最终目标是寻找关于白王的存在,但橘政宗,不,赫尔左格必然不可能费尽心力的为蛇岐八家解除所谓的诅咒。
这其中必然有着惊人的阴谋,以对方的野心,说不定是想要将其取而代之,进化成新的白王,所以源稚生这段时间主要着手这件事,而此前路明非也同样在这方面给予了一些线索,如今源稚生已经初步确认神葬所的具体位置,下一步就是要想办法进入所谓的高天原了。
对此,路明非表示不可轻举妄动,找到那个地方后,等到他回来再一起处理,而源稚生自然是百分百相信他这个妹夫,否则也不可能会有今天蛇岐八家的局面。
而这段时间,蛇岐八家与勐鬼众的关系也得到极大的缓和,他跟稚女的关系也是同样如此。
如今一切都在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源稚生放松了一直以来紧绷的心境,竟然罕见的在会议室睡着了。
就在这短短十来分钟的睡眠里,源稚生做了一个梦,他梦到绘梨衣哭的很悲伤。
岂有此理!
路明非,我的好妹夫,当初你可是亲口答应我这个大舅哥,说你绝不会让绘梨衣伤心的,可现在呢!
“对不起了……”
就在源稚生打算质问路明非这个妹夫怎么把他妹妹欺负哭了的时候,男孩却苦笑的摆摆手,对他这个大舅哥挥手告别。
源稚生倒吸一口凉气,他看清了,在路明非的胸口出现一个前后通透的巨大伤口,这个男孩,好像已经要死了。
雷声轰鸣,惨白色的光不断照耀着男人那张冷峻的脸。
源稚生眉头皱起,片刻后,他拿出手机,给路明非拨打了一通越洋电话。
可电话那头却无人接听。
“乌鸦!”源稚生沉声喊道。
一直在门口守候的乌鸦连忙走了进来,“老大,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快给芬格尔打电话!”源稚生沉声催促。
“啊?老大,我跟芬桑之间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清清白白,你要是……”乌鸦战战兢兢的回应。
“我是让你问芬格尔关于路明非现在的情况,不是其他破事。”源稚生额头青筋鼓动。
为什么一向头脑精明堪比军师的乌鸦,一遇到芬格尔的事情就凌乱成这样。
“啊?哦哦,好,我这就打过去问。”乌鸦赶紧答应。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源稚生让他拨打这个电话,可从对方凌厉的语气中必然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敢怠慢,乌鸦连忙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心仪的号码。
……
东方,一家不起眼的楼房里。
而这里正是路明非此前居住的婶婶叔叔家。
此刻婶婶双手各持一把菜刀,正砰砰砰的在敞开式厨房里剁饺馅。
“也不知道明非在那个国外大学过的到底好不好?呀,这饺馅子的味道是不是有点澹了。”婶婶一边剁馅一边忍不住说。
刚刚她剁馅子的时候,一块饺馅正好落在她的嘴角。
“哎呀,前段时间明非不还跟我们通过电话呢嘛,说在那个卡塞尔里生活学习都不错,甚至还因为出色完成任务被学院领导器重,打算提拔成学院干部,而且还获得了校长奖学金,所以你就放宽心吧。”
坐在客厅沙发看报纸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忍不住说道。
男人正是路明非的叔叔路谷城。
“哦哦,也是啊,瞧我这记性,不过你还别说,没想到明非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还得是基因好啊。”婶婶感慨的说。
她想到了路明非的亲生父母路麟城与乔薇妮。
正是因为这对优秀的人结合,才能生出路明非这种优秀的孩子来。
“嘿嘿,我们老路家的基因一向很顶的。”路谷城忍不住炫耀起来。
“打住!我是说明非父母的基因好,跟你老路家能扯上什么关系,就你那基因你好意思说?鸣泽跟人家明非有的比么?别说这些天减肥没一点效果了,就是出去买个饺皮都那么磨磨唧唧,要是明非,估计连饺子馅都帮我剁好了。”
婶婶再度感慨起来,尤其是对自家儿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说着,彭的一声,婶婶将手里的双刀重重砍在砧板上。
这时候小胖子路鸣泽正好拎着饺皮回家,嘴角还有一些没擦干净的蛋糕残渣。
话说这段时间婶婶一直让他减肥,可把他害苦了,每天吃的少不说,还给他安排了各种锻炼,他从原本的160斤已经减到了159斤,足足少了一大斤,有时候路鸣泽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她的亲儿子,怎么能如此虐待自家儿子。
小胖子还没踏进屋,正在外面偷偷擦嘴的时候,就听到了母亲的喋喋不休,正当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婶婶双刀砍在砧板上的画面,再配合女人凶狠的语气,路鸣泽突然觉得早晨去跑跑步锻炼啥的,好像也不是不能坚持。
“妈,我的好妈妈,我现在觉得一刻不锻炼那是浑身难受啊,我现在就去跑步了。”
路鸣泽扔下买来的饺子皮,动力满满的说。
然后没等回应,就一熘烟窜出了家门。
婶婶一手握刀,眼神一瞥,凌厉的目光扫向坐在沙发上悠闲看报的叔叔,路谷城只觉得一股子寒气逼来,顿时激灵灵的站起身,握紧报纸同样冲了出去。
“别说了,我的好老婆,我去监督咱儿子!那小子再减不下来肥,我特么抽死他!”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路谷城甚至还恶狠狠地抽出了自己腰身上的皮带。
“这俩人是不是戏演得太过了?”
看着这对活宝父子窜出家门的仓皇身影,婶婶哭笑不得。
开始继续剁起饺馅子。
“对不起了……”
可就在她落刀的一刻,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悲伤的声音。
婶婶注意力被吸引,不小心被刀锋擦破了手,顿时流出了一点血来。
看到窗外父子二人跑步的身影,婶婶皱起眉头,她忽然觉得心头不安,总觉得是路明非出了什么事情。
有些不放心,婶婶连忙拿起了电话,拨打了一个许久未打的号码,正是古德里安教授。
……
江域之中,摩尼亚赫号甲板上。
此刻所有人都站在了这里。
因为就在两分钟前,来自江域的可怕震动就已经停止了。一切归于平静,江面波光粼粼,倒影着月光与星辰,简直美轮美奂。
可在场的所有人皆是神情沉重。
因为这一切太过平静,平静到他们感受不到水域下任何生命的气息,静悄悄的氛围中充斥着难言的死寂。
“诺玛,检查一下s级学员路明非的生命信息。”昂热站在甲板上,似乎在对着虚无的空气说话。
诺玛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校长阁下,不得不遗憾的告诉您一个消息,就在不久前,s级学员路明非的一切生命信息全部消失,其中包括脉搏,心跳以及自身能量波动,死亡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他身上的检测器在最后恢复正常的时候,只接收到了他的一句话。
他说,对不起了……”
诺玛的声音是从摩尼亚赫号甲板的广播上响起来的,所以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一个检测器,它被镶嵌在人体皮层,能够检测自身生命波动,必要的时候能够给外界传递信息,一旦检测器检测不到生命信号,很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已经死去,再加上路明非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更像是在告别。
“芬格尔,你要去干什么?”有一位教授突然问向芬格尔。
只见芬格尔不知何时已经穿戴好了潜水服,正一步步走向甲板,步伐坚定有力。
“他当然是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回应教授的是楚子航。
此刻他也已经穿戴好了潜水服,身边是同样装备整齐的凯撒。
而老唐康斯坦丁甚至是龙侍小白同样站在了甲板边缘,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你们!”教授们哑口无言。
“校长,虽然这次探索龙宫的任务完成了,可小师弟还没有跟我们一起回家,我答应过他,如果他不上来,我们就会下去亲自带他上来,这是我们的承诺,现在我们要带他一起上来,请您批准!”芬格尔语气平静的说。
而与其说这是一份询问,倒不如说是在陈述事实。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青年内心的坚定,哪怕此刻水域下元素依然紊乱,依然充斥着可怕的危机,可这个向来贪生怕死的青年,却没有半点犹豫。
而芬格尔的话,同样说出了在场很多人的心声。
他们齐齐看向昂热,等待着这位老人的回应。
就在这时,古德里安身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古德里安微微皱眉,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旋即给挂断了。
别说这个是未知号码,就算是再重要的电话,此刻接起来也是不合时宜,可这个电话在被挂断后,又一次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非常执着。
就在古德里安想要再度挂断电话,顺便给关机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这个号码的主人,好像是路明非的那位婶婶。
当初他来招募路明非前往卡塞尔,这个中年妇女按照邀请函上他留的电话,给他拨打了好多遍电话,两人也因此聊过好多次,女人的目的就是要确认卡塞尔是个什么地方,会不会是骗人的黑砖厂。
当时古德里安被问的哭笑不得,所以记忆犹深。
之所以没有备注这个号码,是因为他先前的手机因为自由一日意外被摔坏,从而换了新手机,所以婶婶的号码也就没有备注,但他对这个号码还是比较印象深刻的。
如今电话铃声依然在响,对方似乎非常焦急,古德里安想了想,最终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可是那个叫,叫啥来着……”婶婶大嗓门的声音,在寂静的甲板上响彻起来,所有人都听的真真切切。
“你好婶婶,我叫古德里安,我们……我们之间联系过好多次,关于路明非的就学问题。”古德里安听出了婶婶的声音,连忙一副‘热情’的语气回应。
因为路明非现在的安危状况,古德里安心情低落,但他只能做作起来。
“对对对,古德里安教授,我是路明非的婶婶,我想问您一下,我家明非现在在那个卡塞尔怎么样了?那小子是不是又调皮了?”婶婶同样语气热情的问。
“婶婶放心,路明非同学现在……现在就在学院图书馆自习,他很乖,各方面表现的都非常优异,前几天还获得过校长奖学金呢。”古德里安强装做热情洋溢的说,话语间满是自豪。
婶婶开心的笑了起来,“哈,其实我家明非一直很优秀的,也要感谢古德里安教授,还有你们卡塞尔的栽培,谢谢你们,以后明非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跟我说,我来教育他,中不中?”
“诶诶,中中中,中的很呐。”
“恩恩,抱歉啊,古德里安教授,您先前挂我电话,现在应该很忙吧,耽误您的时间了,最后我再说一句,就一句哈……明非是个好孩子,他很小的时候就非常懂事,一直都会为其他人着想,我这个做婶婶的,以前对他管教太严厉了,说起来那孩子也很苦的,我这里有个银行卡,是以前明非爸爸妈妈打来的钱,我几乎都没动,都替他存着呢,以前他小,怕他乱花,就故意说那些钱我给用了。
过段时间我把那些钱都打给你,你转给他,让他在学校里不要舍不得吃喝,而且要是谈女朋友没钱的话,会让人家笑话的。”
……
摩尼亚赫号上,全场所有人都在静静的听着婶婶的话,不自觉已经是泪流满面。
“古德里安教授,到时候你把钱给明非的时候,就说这些钱是校长奖学金,千万别说是我给的,要不然明非肯定不要,拜托你了哈,古德里安教授,我家明非,他真的是个好孩子,你们,你们一定不要放弃他啊!”
“古德里安教授,我就说这么多,我一个妇道人家,要是说错什么话,希望您多担待,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
婶婶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冥冥之中好像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她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可半晌过后也没人说话,“古德里安教授,您还在么?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明非又做错什么事了?”
“明非很好,明非没有做错任何事。”
久久的沉默后,泪流满面的古德里安仰起头,他看着夜幕上的明月,发自肺腑的感慨道:“明非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