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卉曲膝应道:“回大小姐,二爷现在在柳苑,广明堂的吴大夫在给二爷看诊。”
听闻请了广明堂的吴大夫过府看诊,宁蔚悬起的心揪得更紧了。
吴大夫轻易不出诊,若不是伤势过重,祖母如何将吴大夫请来?
“大表兄,咱们先去柳苑。”
赵永开点点头“好。我祖父呢?也在柳苑?”赵永开看向冬卉问道。
冬卉摇摇头,“回表少爷,亲家老太爷、老夫人与老爷在书房说话。”
赵永开转头对明庆吩咐道:“你在这儿守着,祖父出来了,你告诉他我去柳苑看宇哥儿了。”
明庆欠身应下。
宁蔚与赵永开走到柳苑门口,遇上常乐送吴大夫出来。
见礼道谢后,宁蔚快步往院里走,刚进门与正要出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宁蔚本能的往后退,脚却绊到门槛,身子因重心不稳而往后倒。双手在空中乱舞,试图给自己找个支撑。
正当宁蔚以为自己要跌得个四仰八叉,一双手急时的将她托住。
惊愕之余,宁蔚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一时失了神。
前世今生,这是他们,彼此间脸对脸最近的距离,近到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脸上几乎看不见的毛孔。
“当心!”低沉而不失湿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蔚姐儿当心些。”赵永开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
宁蔚回过神来,慌乱的站直身,脸红着朝石景扬福身道:“多谢世子爷。”
重生回来,宁蔚一再告诫自己,他与她,有着云泥之别。
她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否则,他不会避她七年。娶她,着实是委屈了他。
此生远离威远侯府,还威远侯府以清静。远离石景扬,还他以自由。
可纵是她做好千般万般的准备,靠近他,她还是会像个逃兵一般,丢盔弃甲,乱了分寸。
石景扬看眼面颊绯红的宁蔚,微微颌首,温声道:“无妨。”
赵永开朝石景扬拱手见礼,石景扬拱手还礼。
“表兄来了?”宁宇见赵永开进来,准备起身。
听到兄长的声音,慌乱的宁蔚趁机逃逸似地蹿到床边,阻止道,“兄长好好歇着,不可乱动。”
“宇哥儿不必多礼,好好歇着。伤到骨头了吗?大夫怎么说?”赵永开走过来问道。
“英哲的右脚踝错位了,除此外,身上还有许多瘀伤,需要养些时日。”石景扬跟着走到床边,先一步说道。
赵永开低下头来看了看宁宇的右脚,问道:“你的小厮呢?他们怎么没护着你?还是你今日身边没带人?”
“那会儿他俩不在身边。”宁宇随口回道。
赵永开还想说什么,云兴进来禀道:“爷,二小姐过来探……”
云兴的话未说的完,宁荷已经跨进门来,面带忧色的走向床边,将宁蔚挤到一边。“二哥,听说大表兄将你伤着了?怎么样?还好吗?”
宁荷的话音没有半点关切,到有几分幸灾乐祸。
宁宇面无表情的说道:“谢谢二妹妹的关心,放心,死不了。”
宁荷好似看不懂宁宇的脸色,笑着说道:“哦,这样呀,没事就好,母亲为这事烦恼极了,正准备回青莲巷去寻大表兄是问呢,既然二哥没事,我这就去告诉母亲只是小事而已,让母亲不必大动干戈。”
宁荷抬头看见石景扬,带着几分羞涩的垂下头,福身见礼道:“世子爷好,谢谢世子爷送二哥哥回来。”
柔情似水的声音听得宁蔚起鸡皮疙瘩。
宁蔚看看宁荷,又看看石景扬,上一世,赵氏若不是为了他,还有她,为了眼前这二人,怎会将她推进那方冰冷的湖里?
宁蔚一扫之前的慌乱,冷冷的自嘲一番,转头对宁宇道:“兄长,我去给你煎药。”
宁宇知道宁蔚不想与的宁荷处一室,点头道:“去吧。”
宁蔚朝赵永开福了福身,转身往外走,没有再多看石景扬与宁荷一眼。
石景扬见宁蔚离开,朝赵永开与宁宇拱手道:“我有事,先行一步。你好生养着,改日我再来看你。”
石景扬得知宁蔚与赵永青并非两情相悦,他们之间,只是赵永青的胡搅蛮缠,而宁蔚是无辜的之后,心里对宁蔚满满的歉意,甚觉亏欠。
此时见到宁蔚,他只想与她好好说话。
不等赵永开还礼,石景扬已经转身出门了。
宁荷见石景扬离开,想要跟着追出去,宁宇却将她叫住:“二妹妹,我想喝水,能否帮我倒一杯。”
石景扬明明已经给宁宇道了别,见宁蔚与大表兄过来,又跟着折回来。
而折回来之后,石景扬一双眼睛随着宁蔚转。此时宁蔚离开,他又跟着辞别。
宁宇与石景扬相交十年,对于石景扬的反常,宁宇如何看不出?
宁荷看眼已经看不到石景扬身影的门口,不情不愿的端起桌上的水壶。
“二哥哥,这茶凉了,我去让他们给你送些热茶来。”宁荷边说边往外走。
赵永开走到桌边,端起壶倒了杯茶,说道:“这茶温热,并不凉呀。”
宁宇冷笑一下,说道:“她来此,不过是听说倾安送我回来,想来见倾安,随便幸灾乐祸的嘲笑我罢了,哪里是诚心探望我?”
宁荷那点的小心思,宁宇看得明明白白。
赵永开将茶杯递给宁宇,笑着说道:“你让她倒茶,也不是真想喝茶?你呀,明明知道人家醉翁之意不在你,你却明晃晃阻止人家见心上人,你说你得多讨厌,多遭人嫌弃!”
宁宇接过茶杯,说道:“那倒不是,我是真渴了。”说完,低头一口气将杯里的茶水喝尽。
石景扬追出去,朝宁蔚叫道:“宁蔚!”
宁蔚的心一滞,停下脚步,双手不由自主攥紧,她已经离开了,他为何还要追出来?
宁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转回头去问道:“石世子,有事?”
石世子?他记得,以往,她唤他世子爷,她果然是怨他的。
宁蔚定定的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近的石景扬,她的目光从他玉佩,再到腰间的玉带,荷包,以及白似雪的衣衫……
记忆中,他的衣裳,除去官服外,战袍外,常服多是白色……
石景扬走上前,“无事,就是觉得宁大小姐好似有意避着我,所以想问问宁大小姐,这是为何?”
宁蔚没想到石景扬会如此问,诧异之余,很快镇定下来,淡淡的说道:“石世子想多了,我只是有事离开而已,并非有意避开世子爷。况且,男女有别,就算我有意避开石世子,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石景扬紧盯着宁蔚的脸,看着她从容不迫的应对,记忆中的她,总是一副寡淡模样。
他们相处的日子,能说一句话的,她绝不会说两句。
石景扬没想到她如此口齿伶俐,饶有兴致的盯着宁蔚。
宁蔚被石景扬盯得有些发毛,正想开口,
“世子爷!”宁荷的声音响起。
宁蔚抬头看眼面若桃花的宁荷,微微松口气,对石景扬道:“二妹妹好似寻石世子有事,我先走了。”
“你……”石景扬看着拂袖而去的宁蔚,想要开口叫住她,又不知以什么理由开口。
转眼间,宁荷已经来到石景扬身边,看着走远的宁蔚道:“大姐着急去熬药?”
石景扬收回目光,极力压住心里那股不耐烦,说道:“是吧。宁二小姐寻我何事?”
宁荷抬头看向石景扬,见石景扬正看着她,四目相对,宁荷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脸上火烧火燎的热起来,羞得她赶忙低下头,结结巴巴的说道:“也…没…没什么事,就是…”
不等宁荷说完,石景扬将她的话打断:“宁二小姐若没事,那我先走了。”
说完,石景扬转身离开。
宁荷见石景扬离开,快步追上去:“世子爷,请等等。”
石景扬不但没有停下来,脚下的步子还快了几分,边走边回道:“宁二小姐,对不住了,我还有事,需赶时间。”
宁荷追几步没有追上,眼看石景扬出了柳苑的院门,只得放缓脚步,转头问一旁的丫鬟春妮,“刚刚世子爷与大姐说什么?”
春妮曲膝道:“回小姐,世子爷与大小姐说话的声音很低,奴婢并未听见。不过,奴婢见世子爷待大小姐,好像很亲近的样子。”
宁荷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紧紧的攥着手里手绢,跺跺了脚道:“小贱人,我有她好看。”
说完,宁荷快步走到院门口,目送石景扬离开。
青山回头见宁荷像望夫石一样看着自家爷,挑了下眉,小声道:“爷,宁二小姐怎么一直看着咱们?她该不是对爷有意吧?”
石景扬睨青山一眼,说道:“从今儿起,每日除了做该做的事之外,还要去马厩洗马。”石景扬停顿一下,看一眼青山,接着说道:“洗三个月。”
“嗯?”青山愣一下,赶忙求情道:“小的知错了,往后再不胡说八道了,求爷开开恩”
石景扬面无表情的说道:“四个月!”
青山不敢再求情,欠身道:“是,小的明白。”
从宁府出来,青山问道:“爷,接下来,咱们去何处?”
石景扬想了想,说道:“去御街北的三品轩。”
三品轩在京城有十家分号,御街北端这家是总店。
而三品轩是威远侯府的产业,满京城的人,知道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上一世,石景扬是去边关之前才知道的。
石景扬到三品轩,大掌柜姜民迎了过来,拱手欠身道:“世子爷好!”
石景扬朝姜民拱了拱手。
姜民见到石景扬左手拇指上戴着刻有篆文的碧玉扳指,神色一凝,再次欠身道:“世子爷,楼上的雅间已经备好,楼上请!”
石景扬看眼坐满的大厅,说道:“你先忙你的,忙完了再上楼来寻我。”
姜民欠身应下,“好,在下让人给世子爷送茶水上来。”
三品轩是威远侯的产业,与威远侯府众多铺子不同的是,三品轩一直由威远候府的家主掌管。
三品轩明里是座茶楼,实则是座情报站,负责为家主提供方方面面的情报。
回来后,石景扬想查上一世的死因,问父亲要了号令三品轩的信物——碧玉扳指。
不久,姜民来到雅间,随即将石景扬带进密室。
看着宁蔚,石景扬,宁荷相继离开,赵永开眉头微蹙。
以他在刑部供职的经验来看,这仨人间似乎不简单。
赵永开走到软榻边坐下,疑问道:“英哲,石世子与蔚姐儿熟识?”
“倾安与阿蔚?还好吧,他们彼此认识,但说不上熟识。表兄为何如此问?”宁宇问道。
赵永开说道:“阿蔚进来后,石世子的目光总随着阿蔚转。还有,阿蔚好像有意避着石世子,他们之间,有种……”
赵永开觉得有点像小夫妻间闹别扭,一方不理另一方,另一方却想方设法讨好对方。
当然,这话赵永开未说出口,停顿一下,赵永开接着说道:“他们之间,不像不熟识的样子。”
宁宇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说道:“可能是因为退婚的原因……”
赵永开正弯腰往宁宇身后塞靠枕,得了宁宇的话,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退婚?退什么婚?”
宁宇将宁府与威远府之间的婚约之事说了一遍。
赵永开听后,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赵锦秀是知道这事了,她想将宁荷嫁进威远侯府,所以才让赵永青纠缠阿蔚,败坏阿蔚的名声。”
宁宇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朝阿蔚出手。”
“威远侯府是门好亲,阿蔚为何要退亲?”
宁宇苦笑一下,说道:“阿蔚说门不当户不对。”
赵永开想了想,有些遗憾的说道:“门第悬殊是有些大。”
宁宇用手枕着头,微微叹口气,说道:“阿蔚能想到这一层,我与祖母都很欣慰,所以遂阿蔚的意,取消了这桩亲事。”
赵永开感慨道:“祖父一直担心阿蔚,说她性子绵软,胆小,没有主见,往后嫁人在婆家怕会受人搓磨。
没想到阿蔚心里明镜似的,真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