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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镲?”谢氏忙问道:“夫子为什么要你带铜镲?”
崔行初眨眨眼:“夫子说要我们一同演奏《南木曲》。”
谢氏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今日下午族学里的夫子安排的课堂是“乐”。
当时在族学里,发须花白的夫子看着新来的崔行初很高兴:“好啊,又多了一个学生,这下终于凑够12个人,可以让你们完整合奏《南木曲》了。”
他话一说完,堂下的众学生个个哀嚎:“又来,又要合奏《南木曲》啊?”
“《南木曲》是什么?”崔行初问旁边的崔行蓉。
崔行蓉没好气地回答道:“你等着,夫子马上就会告诉你《南木曲》是什么,我们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果然,夫子像是听不到学生们抱怨似的,捻着胡子兴致勃勃地开口:“《南木曲》是史书上有记载的优秀乐曲,传说,有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叫南木,那里循天地自然之造化,太平和美,百姓安乐。《南木曲》展现的正是南木人耕作、婚嫁、祭祀、庆典的生活场景,音韵简明而优美,且演奏并不繁难,书上需12个人共同奏乐才最好。”
崔行初听得有些呆愣,不会是大型交响乐吗?她环顾左右,见其他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麻木神情,想来是以前听夫子说过很多遍的。
夫子站在台上铺开纸笔,兴奋地清点着每个学生对应的乐器,口中念念有词,手也在同时奋笔疾书。
“你是琴。”他指向崔行蓉。
“你是筝。”这是位长相秀气、神情腼腆的小姐,叫崔梦令,崔行初记得崔行蓉说她是崔氏旁支的。
“你是琵琶。”这回指的女孩叫崔敏珠,据说是崔氏一族中一位经营有道的富商的独女,生得容貌秾丽、气势张扬,见夫子指过来,冲众人得意地一仰头房。今天一天,崔行初都见她和崔行蓉争吵了两回了。
“你是萧”
“你是笛”
……
崔行初观察夫子的安排很是科学,大概是年龄大些的学生负责的乐器也难一些,年龄小些的学生多是敲打、打击类的乐器,比如十四岁的崔行蓉是琴,十岁的崔行月是鼓,六岁的崔行如则是木鱼。
到最后就剩崔行初一个人的时候,夫子抬起头,有些试探地说道:“就差铜镲了,那你就是铜镲?”
崔行初乖巧地点点头:“记住了,我是铜镲。”
夫子见她答应下来大喜,忙趁机教育其他人:“看看,你们以前一说铜镲,又是嫌吵又是嫌演奏时的仪态不好看,挑三拣四不成样子,人家这位学生就不挑,人家知道配合,大家都要向她学习。”
崔行初见自己被夫子表扬了,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听懂了夫子让大家向她学习,因此很是高兴地站起来,秉持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开口道:“夫子,我有一个问题。”
夫子看着自己的好学生频频点头:“铜镲你问吧,额、不是,你问吧。”
崔行初疑惑地道:“我的乐器是铜镲,铜镲是什么”
哈?
夫子目瞪口呆,合着这学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铜镲?怪不得不挑不拣,满口应承了下来!
这下,下面坐着的其他学生可乐了,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和崔行初这一对儿师徒笑得前俯后仰,有一两个促狭的冲夫子喊道:“夫子,人家都不知道什么是铜镲,那你还让我们向她学习不?”
夫子老脸一红,搪塞道:“你回家问父母,他们自会知道,记得明天带一对儿铜镲过来。”
崔行初比手画脚、声情并茂地重现了族学里的情景,抬头问谢氏:“事情就是这样,夫子让我明天带铜镲过去,母亲,什么是铜镲?我只知道县衙里有铜锣。”
谢氏听完才明白怎么回事,掩嘴笑了一会儿,吩咐牛妈妈去库房里寻了一对儿铜镲带了过来。
崔行初一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东西啊!
这是一对圆形的黄铜板,圆板中部隆起碗状的凸起,凸起处钻有小孔,一条红色绸布穿孔而出供人握抓。两手一左一右抓住红绸,从而控制住两只镲片,或相撞或拍击或擦碰,就会发出洪亮强烈、穿透力极强的“嚓”“哧”“哐”的声音,震得人耳朵轰鸣。
前世,崔行初回老家看爷爷奶奶时见过这个东西。那时候老家过年、过元宵节有很热闹的庙会,就有人腰系红绸,两手抓着这种“铜镲”拍的哐哐震天响,给舞龙、舞狮子或是划旱船等节目配音。
只是她老家那边不管这乐器叫“镲”,而是叫“钹”。
崔行初原本还担心是复杂难学的乐器,结果一看“镲”就是“钹”,顿时心里有底儿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乐器简单,她照着记忆中老家庙会上别人拍铜镲的动作,一挽袖子掂起来两片铜镲,“哐哐”就是两下子乱拍,那强有劲的音波一阵颤,震得手都在麻。
站在门口正要往正房进的崔瞻就觉“哐”得一声往耳朵眼里钻,一时不防,差点被震退了几步。
他按着胸口走进来,就见捂着耳朵躲在榻边的谢氏,和他手持铜镲站在地上发呆的女儿:“你们娘俩干嘛呢这是?”
崔行初听见父亲的问话,下意识道:“拍铜镲呢”,说着两只手臂后张蓄力,眼看就要再狠狠怼上一下子了。
崔瞻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抓住她手中的红绸一扯,将一片铜镲牢牢抱在怀里,如临大敌道:“别拍别拍,有话说话。”
谢氏笑着起身接过他手中的铜镲:“老爷,是夫子让初儿带铜镲去族学,说是要让她们女学生合奏一个什么曲子。”
崔行初拎着红绸把剩下的铜镲也放榻上,补充道:“夫子说,是《南木曲》。”
崔瞻一听便道:“噢,我知道,曾夫子就爱听这个。”教乐的夫子姓曾,是崔氏族学里的老人了。
崔瞻又道:“那曲子不是用到好多种乐器?为什么让你拍铜镲啊?”不是他说,这铜镲又大又刺耳,他女儿瘦瘦小小的,掂着俩黄铜镲的样子画风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