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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行初跟着父亲回到正厅时,见正厅的宴席都撤了个干净,一大家子个儿挨个儿地站在正厅西侧。
崔老太爷也离了主位,只坐在西侧首座,神色客气与一名侧着身的中年妇人说着话。那妇人梳着简净的制式发髻,沉香色的衣裙熨帖板正,不见丝毫皱纹。说话时语气恭谨得体,可脸上神色却是风轻云淡,透着些许不一般的背景。
崔老太爷见这父女俩进来,便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对着众人说道:“这位是安成公主府的冯女官,特来我们府上传公主的口令。行蓉、行初、行月、行如,你们四个都近前来,仔细听女官大人言语,不得懈怠了。”
我们四个?家中长辈们都在,哪有她们四个女孩儿上前的道理?崔行月、崔行初四人互相瞅了一眼,压下心中疑惑,走上前来站成了一排,齐齐福身行了礼。
崔老太爷点点头,转过来对那位冯女官说道:“冯女官,我家中几个女孩儿们都在这里了。”
冯女官眼睛不露声色地迅速看过四个女孩,嘴角噙笑道:“这便是贵府的女孩儿?看着便让人喜欢。还不知道四位小姐都是府上哪房的?”
崔老太爷便指着一一介绍了四个女孩儿的身份和排行。不知是不是错觉,崔行初觉得祖父说道自己是,这位冯女官眼皮快眨了数下,好像多看了她两眼。
只听那位冯女官连声道“好”,嘴上赞道:“贵府果然是好家教,小姐们个个玉貌花容,秀外慧中,叫人观之忘俗。”
她说完客套话,便端了身子正色道:“方才我已向老太爷道明了来意,现下也好叫小姐们知道清楚。安成公主殿下最是和善不过,我此番来府上,乃是奉公主之命,请四位小姐过几日到公主府参加公主殿下的团社的。”
团社?
冯女官看出几个女孩儿眼里的疑惑,微微一笑,接着细细解释道:“你们或许不知,殿下她性子和善,又喜欢热闹,平日里最喜欢邀各家府上的小姐们过府玩耍,像是忠王爷家的华云郡主、罗相的孙女、章学士最小的千金,都是公主府的常客,这两年咱们公主府内光是起的诗社、棋社就有好几个。”
她的声音沉稳又顺耳,说到后面又带出了笑意,透着股令人亲近信任的味道:“这不,公主这几日又在准备着起个别的团社,听说府上几位小姐都是聪颖过人,便差我前来相邀。自然,还得问一下小姐们自己,你们可愿几日后到公主府?”
崔府里除了老太爷,其他人都是此时才知道了这位冯女官的来意,一个个惊诧不已。
竟是来邀府中女孩儿们去安成公主府参加团社?这位安成公主可不是顶着公主名号的宗室女,而是当今陛下和先皇后的嫡亲次女,圣眷隆盛,真正的金枝玉叶。这样的皇亲显贵,怎么突然找上了他们不显山不露水的崔府呢?
众人既惊讶又有几分喜意,无论如何,几个女孩儿能到公主府做客,总是好事不是?
崔二夫人已经在连连冲自己的女儿崔行蓉使眼色了,眼中的雀跃之意呼之欲出:傻女儿,听听那位女官说的,忠王爷家的华云郡主、罗相的孙女、章学士最小的千金……这可都是京城真正的名门闺秀了,与她们有了交情,比你练几年的琴都有益得多!
崔行蓉看到了母亲使的眼色,只在眼中犹疑一瞬便对冯女官道:“回您女官大人的话,能得公主殿下相邀是小女的荣幸,我愿去的。方才女官您提到忠王爷家的华云郡主,小女和她往日里曾见过数面,也算是相识的。”
崔二夫人面有得色,她女儿这番话既有礼得体,又提到出她和华云郡主相识的事,向冯女官透露几分她往日里结交不俗的事,免得被人轻看。一番话说下来,进退得当,实在不枉她的苦心教导。
冯女官笑着连连点头:“小姐和华云郡主相识?那实在再好不过,都是年纪相仿的小姐们,可不是就是一会儿便玩在了一起。”
她说着笑着,目光落在其他三个女孩儿身上:“小姐们觉得呢?”
崔行月虽然在外人面前寡言了些,心里却是明白的,她看看父母和祖父母的神色,轻轻冲冯女官一点头:“小女也愿去的。”
大房的庶女——六岁多的崔行如,怕是还不知道轻重,跟着脆生生答道:“姐姐们去,我也去。”
崔大夫人听了眼神复杂,既有喜意又有几分无奈,谁让自己亲生的那个已经出阁嫁人了,如今只好便宜这个了。这可是安成公主府,不是一般的人家!
好,三个已经答应了,冯女官在心里转了转,眼珠微动瞧向崔行初,最后还剩下这位四房的小姐了……
崔行如虽然人小,却也“发现”了冯女官的动作,她自以为隐秘地拉拉旁边崔行初的袖子,竖起小手遮在嘴巴旁,对着崔行初说悄悄话一般:“初姐姐,你去不去?她在看你……”
她的声音虽小,场中的大人们却都听了个清楚。崔老太爷看着冯女官有点儿尴尬,轻声斥道:“行如,不得无礼!”
崔行如小脸一白,捏着小手不安地后退两步。崔行初安慰地摸摸她的脑袋,迎着冯女官询问式的目光,开口问一个问题:“女官大人,方才您说公主邀我们是参加团社,不知那是个什么团社?”
崔行蓉听着崔行初的提问,也竖起耳朵等冯女官的回答,她心里其实也好奇着呢,方才就是怕问了显得自己很莽撞,便想着到等到公主府再看是什么团社也罢。
冯女官却是没马上回答,而是在心里思量着这位崔府四房的小姐。她的声音清晰,很是平稳,既没有像这年纪的一般女孩乍听公主相邀之后,便诚惶诚恐的满口答应,也没有对她自己多言提问有任何怯意不安的情绪,仿佛她有了疑惑就问,是一件再正当不过的事情;又仿佛,她如果得到了不合意的答案,便真有可能会拒绝公主相邀也说不定。
崔行初瞧着这位冯女官“高冷不语”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地懂了一二分对方的心理活动。
顿时,成群结队的羊驼高贵冷艳地从她心里呼啸而过,嘴里还“嗯~嗯~嗯~”叫嚣:“公主相邀你还敢问七问八,她老人家就是弄个团社养羊驼,你敢不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