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只有这么两个石狮子,可是她知道,她的背后是近百名文武大臣虎视眈眈的眼睛。
如果她失败了,恐怕比起嘲笑自己,这些人更会去攻击宇文城都吧。
可是,她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两个字。
野蛮的力气,她多的是。
脚步落定在狮子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了足足三圈的庞然大物,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
“小伙子,别逞强啊。”她的身后传来一声细声细气的提醒。
她面无表情看着石狮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突然飞速向前,一只手臂迅速钻进石狮子腹部的空隙,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它的前肢。
轰隆。
一声闷闷的巨响一下子传进了金銮殿的最深处,杨广忍不住站起身向前倾着身子认真仔细地看着。
在罗士信的手中,这头近八百斤的石狮子犹如无物一般,甚至没人看清楚到底是个怎么过程,再回过神时,那石狮子已经被举过了她的头顶。
漫天大雪扑簌落下,像是在欢舞着什么一般。
冰天雪地之中,一个灰衣少年屹立之间,昂首挺胸,演绎着属于自己人生的不羁。
“朕今日就封罗士信为少郎将兼天宝将军麾下先锋官。”
杨广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罗士信的耳边,一直到出了宫门,她的耳边也一直不停的回放着这一句话。
这就当官了?
一时间她心心念念的事情竟然变的突然有些无法接受了起来。
这就意味着以后自己有机会在战场上与罗成相见了。
她稳下心神。
“少郎将等等,少郎将等等。”
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声细声细气地呼喊,转过头,发现是刚才在石狮子提醒过自己的一个太监。
她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不过心里莫名有些小小的波澜,少郎将这个称呼,她喜欢。
“公公可是有什么事情?”她礼貌地欠身,缓缓开口。
那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停在她面前喘了好一阵子,才慢慢说道:“天宝将军说她随后就到,让您去将军府等他。”
将军府?
她一怔,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可是现在再也不是当年她可以随时任性和无理取闹的时候了,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她就一定要面面俱到。
罗士信咬咬牙:“好。”
还是老样子。
“将军府”,三个大字依旧明晃晃地挂在牌匾之上,当年她也是站在这扇门下,看着这三个大字情不自禁地感慨:“好气派!”
现在,这三个字依旧很是气派,可是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可以无忧无虑感慨人世间的小女孩了。
“少郎将里面请。”
宇文城都的门卫为她打开了门,她有些恍惚,下意识问道:“小崔呢?”
那门卫闻言也是一愣:“崔,崔棋牌长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的心猛然裂开一道大口子。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地向里走去。
大婚那天,为了阻止罗成把自己带走,小崔一直追到城门口,最后被气急败坏的落成一枪挑落马下。
原来那么早她就知道了罗成是那样一个绝情之人,可是竟然自我欺骗了那么久。
小崔那张贱兮兮地笑脸恍惚之间又出现在了眼前,张着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小夫人,你什么过我们将军的门啊?”
“小夫人,你体谅一下将军吧,他带兵打仗很累的。”
“小夫人,将军受伤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小夫人,真好,你终于要成将军夫人了。”
“小夫人,你不能走!你走了会后悔的!”
小崔的呼喊声依稀在耳边想起,她幽幽苦笑,当时没想到,这一语成谶,就连后悔在此时此刻看来都是奢望。
“少郎将,您就在此地等待吧。”那陌生的面孔礼貌地说道。
她站定原地,四处看看,发现这是宇文城都府里的小亭子,水池中央,格外清幽,那些年,夏夜无聊,她最喜欢的就是在这个凉亭听宇文城都的笛声,然后自己跳着那四肢僵硬的舞蹈。
鼻子又一次酸了,连带着嗓子,酸痛的说不出话来。
穿着黄色便衫的宇文城都好似依旧盘腿坐在凉亭中央,他的周围也好似依旧有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四处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好不容易把心头的苦涩压了下去,耳边就传来了一声:“久等了,皇上临时有些事情吩咐。”
她轻轻摇头,表示不在意。
“今日起,你回来住吧。”宇文城都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从牙缝中小心翼翼地挤出了这句话,随即谨慎地盯着她脸上的细微变化。
罗士信没有说话,他怕她不同意,于是连忙补充:“以后你有了身份,多的时刻要去军营熟悉状况,你在这里我方便教你,也方便去军营。”
罗士信此时此刻根本不在状态,因为她听到:“回来。”这两个字的时候再一次的沉沦了。
仿佛是让自己回到家中一般,她的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没有任何犹疑,她点了点头。
宇文城都长长的松了口气:“我会把师父也接过来的,那你,还住以前那间屋子?”
“好。”她愣愣地说道。
此时此刻的宇文城都就好像是过年拿到了压岁钱的孩子一般的兴奋,他起身微笑道:“我这就去接师父。”说罢转身离去。
她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可是她在没了任何能力去偿还,这一世,终究要欠他的了。
“对不起。”
她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宇文城都已经走到了亭子外,这一声“对不起”顿时随风而逝。
宇文城都的府邸里依旧是没有几个仆人,空有一幢房子,安静的让人心悸,也让人平静。。
这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转转悠悠地回到了自己以前曾经住过两年的房间。
院子里的那颗合欢树正长的茂盛,一朵朵的合欢花也开的正鲜艳。
树上好像突然闪过一个白色的雀跃的影子,正是当初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