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而至,殷洛、殷尚卿,把阿俏算是押带出殷家堡。
带有温热的风打在脸上,心间的恨,跟来这殷家堡时一样的多,甚至更重。但神情上,看上去却显得十分平和。
并没有出城,在城脚之下,殷洛跟殷尚卿示意,殷尚卿领意去到一旁守着,只留他独自面对阿俏。
迎着月光,那面容的轮廓更加分明,黑眸更加深邃,乍一看,是她见过他,最寒气逼人的时候。
面对这个时候的阿俏,他确实散发着寒气的。
阿俏亭身玉立,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味。
反正他已经杀了黎墨轩,再多杀她一个阿俏,不过是杀死丫头一个。而且,以后都不会有人记得她死于何日,就如她不知自己生于何日一般。
艳彩的衣衫,俏丽的脸庞,一双眼睛却已无生气。
他曾拿她当一个妹妹看待,虽她是丫头,因南宫樂亦拿她当妹妹,当亲人。不曾想,她居然可以对南宫樂做出这种事情。
不管南宫樂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那也是她小姐的孩子,她怎么可以——不,他还是不信,她真能下的去手——所以,现在,还需要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你还有想说的吗?”殷洛开口说。
冰冷的面容,冰冷的声调,终于使这夜晚显得有点透凉了。
阿俏沉默,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跟他,更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仿佛就只等着他亲手了结她的那一刻。当然,她也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可在殷夫人面前她都没说,又怎会跟他说。
“你难道真的都没有一丝悔意吗?”殷洛显得痛心。
从前那个机灵、乖巧的阿俏,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真的理解不了,就只是因为黎……因为他的死?
“你呢?”阿俏终于说话,但却是反问向他的:“对于你杀了墨轩少爷,不知道,你现在,心中有所悔意了吗?!”
悔——他现在终于是能和南宫樂在一起,并且她那是完全地接受他——对于黎墨轩的死,又怎么可能感到悔——她就是在成心那么问。是回问。
殷洛知道,再说下去,已毫无意义,于是道:“你走吧……”
就如南宫徵羽所说,她以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平和的黑眸,在他这话之后,转为疾厉:“要如何处置,我人就在这儿,现在就随你便……但是,别在我这装什么好人,难道对我一个小丫头,你们还要背后偷袭不成……”言下之意,自有所指。
她的眸一疾厉,殷洛的眸,反而温和了下来。
“你是樂儿的丫头,自幼在她身边与她一起长大,她都没有对你怎样,我又怎么会真的伤害你。”殷洛道。
“就因为这个,放过我?”阿俏并不相信,他殷少庄主,居然会那么大发慈悲?!
他那可算是从殷夫人哪里,把她骗救了出来。
殷洛再道:“无论你做什么,樂儿都不会跟你计较……而如果你在殷家堡出了事,在她离开后,在殷家堡出了事,樂儿一定会很难过的……”他现在的言语,就透着难过。
“你在学做墨轩少爷的样子吗?”
阿俏看着现在的殷洛,只觉得似曾相识,是那良善,那么像黎墨轩。而以殷洛从前的行事,又怎会是这种人。所以,他就是在学习黎墨轩的样子。
如果换做黎墨轩,一定会这样处理。
或许现在阿俏可以理解一些,她家小姐,怎么就转变了呢。是思念蒙蔽了她的眼睛,让她忘记了仇恨,只想有个像他的人陪在她身边吗?
殷洛只苦笑了哭,打算转身离去。
只走了两步,又驻步,但没转身的最后说道:“樂儿对你,会有多看重,我想,你自己也一定最清楚不过。所以,就算是为了樂儿,你最好还是保重你自己。而这,也是你能为樂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人离去,面前空荡一片。
心,更是更加空荡。
空荡到,连泪,都留不下来了。
虽然,他那话,对她,会犹如用刀剜心的难过。
阿俏望着月光下,自己那单薄的影子——只有影子,现在,就只有影子陪她了,从此之后,就只有她自己的影子,陪着她了——
殷洛就是特别留下,把阿俏安全送出殷家堡的。
之后,便直接去天医阁找南宫樂了。
——
本来是说,南宫樂有了身孕,南宫徵羽特别去看看,因为不确定到底什么情况,他都没有让楚襄一起去。可南宫徵羽这回来,却带回落了胎虚弱着的南宫樂。
南宫徵羽是直接把南宫樂送到了内阁,让风翎寒直接给她瞧得脉。
身体上就是落胎之虚,心上是郁结所致。
这任何一个女子,失去了腹中的胎儿,都一定会伤心难过,可南宫樂,明显又不止是这样。
但南宫樂跟南宫徵羽都不说什么,风翎寒也不好直接问。
唉——时间总是愈合身体上,心上的伤,最好的良药——也只能这么想了。
她能做的,恐怕也就只是这样了。
几个小的,包括楚襄,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加上南宫樂是失去孩子这种事,也就不敢怎么上前。
南宫徵羽虽什么都知道,但终归是男子,是兄长,在这种事情上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南宫樂的。特别还有阿俏的那事。所以,郅婆婆就过来陪着。
风翎寒跟南宫徵羽离去后,郅婆婆陪着南宫樂在她床边。
“傻孩子,你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的,你必须振作,必须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再拥有以后的孩子啊!”
从来不知,郅婆婆什么时候也会安慰人了。
滚烫的泪水滑落:“婆婆……”
郅婆婆抹去那泪痕:“婆婆知道,你心里难受,哪个女人失去孩子会不难过呢……”
南宫樂拥进郅婆婆怀里,声音呜咽着:“婆婆……为什么,明明昨天,就昨天,她/他还在这里好好的……”她紧紧攥着腹上的衣衫:“可是今天就没了……”
“我都能感受到她/他的存在……我连她/他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她/他就没了……”
郅婆婆抚顺着南宫樂的背:“好樂儿,好樂儿,婆婆知道你痛,知道你舍不得……”
“是我……是我没有保护我她/他,都是我的错……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