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死不了

“那你做好应对措施了吗？”顾有懿问道。

“当然，”江仄关了电脑上的页面，随口说道：“要不然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顾有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说话，扭头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站在楼梯口的身影，不由愣在了原地，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仄感觉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微笑道：“醒了？”

“嗯。”顾应然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目光却一直盯着顾有懿，都不需要任何人介绍，他都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他的哥哥。

顾有懿盯着顾应然好久，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顾……应然？”

“嗯。”顾应然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应了一声，然后坐到了坐到他做的位置上，像是一个等待审问的犯人一样，当然，是无罪的那种。

“怎么，你不是来看你弟弟的吗？需要我给你们兄弟俩腾个私人空间吗？”江仄率先动了动，在顾有懿的肩头用手背拍了一下说道。

顾有懿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有些局促看向顾应然，就像是孤儿院里等待被领养的孩子看着他新的家人一样，事实上，顾应然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新的家人的存在，手在空中不自然地动了动，他有些结巴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是我的……嗯，弟弟，但是我来，其实主要是想知道，在我离开家里之后，以及我现在，所忘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顾应然有些讽刺地笑了笑道：“是我说了你就相信吗？”

“我不知道，这会交给我自己的记忆来判断，但是至少，我要知道那是什么，才能知道自己要不要相信。”顾有懿稍微冷静了一下后说道，说实话让他把顾应然称作自己的弟弟还是有些勉强的，但是他知道这是人类的情感本就会有的反应，他也知道慢慢地就会好了，说不定。

“我听他说，你不会做饭？”顾应然看了眼江仄后问道。

顾有懿刚准备说话，江仄就伸出手道：“不是不会，是做不好。”

“Ok，”顾应然耸了耸肩，显然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中间的差别，随口道：“做不好饭，但是很会做皮蛋瘦肉粥？”

顾有懿看了江仄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到顾应然身上道：“差不多吧。”

这是他想知道的，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对于厨房到底有着怎样的执念，但是每次进到厨房里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随便地处理着那些食材，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做，不在乎分量，也不在乎火候，后时候明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就是有一种邪念，逼着他不得不继续按照那样的方式继续。

他不停地尝试，不停地想要自己的厨艺有一丁点的进步，但是只要身在厨房，他就做不到，当按照那种不正确的感觉做饭的时候，厨房爆炸冒烟的时候，他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就要出来了一样，但是，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到达那个临界点。

但是唯有皮蛋瘦肉粥例外，他知道怎样做，能让肉最鲜美，知道怎样做，能让粥更爽口而粘稠，也知道怎样的皮蛋和白粥的比例最让人舒服，他抗拒不了那种像是早就养成了的比例和步骤，就和抗拒不了其他错误的步骤一样——他的身体和大脑认为，那样做能够让他得到什么东西。

顾应然的眼眸闪了闪，轻声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很喜欢吃皮蛋瘦肉粥。”

“谁？”顾有懿坐直了身体问道，而江仄则是将视线从电脑上挪了出来，也看向顾应然，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我……不，是我们的母亲。”顾应然说道，眼睛紧紧地盯在顾有懿的脸上，生怕漏掉一丝他的表情变化，

但是让他失望了，顾有懿只是听完他的话，有些惊讶，有些愕然，但是那是一个人接收到任何自己不知道的信息都会出现的表情，而不是一个失忆的人，接收到了记忆的冲击的时候的表情。

顾有懿眨了眨眼睛，半天后，有些泄气地垂下头来，轻声说道：“抱歉，我没印象。”

顾应然放在一边的拳头轻轻握了握，果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就算是提到了应该是他最在意的人，他也想不起来吗，想了一会儿后，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顾有懿道：“那我觉得只是告诉你事实也没有什么用了，除非你自己想起来。”

顾有懿抬头看了他一会儿，从沙发上站起了身，重复了一句：“抱歉，我想不起来。”说完之后，就走出了房间，背影是江仄没有见过的落寞。

“作为一个弟弟，你对自己的哥哥还真是有够严厉的啊。”江仄不无讽刺地说道。

失去记忆，这本不该是那个人的责任，但是从出现与自己失去的过往有关系的人的时候，这就成了一种负罪，不管怎么说，都会对自己的过往产生愧疚，就像是自己辜负了别人或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刚刚的顾有懿是这样，偶尔会露出迷茫和自责的周小易，也是这样。

顾应然愣了一下，轻轻垂下了头问道：“他失忆的原因你知道吗？”

江仄挑眉道：“不知道，脑袋上没有伤害，身体也没什么毛病。”

顾应然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然后就起身离开，回到了江仄给他安排的房间。

但是江仄却是自己问自己道：那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失忆的呢，就像是Demon说的那样，因为遭受到了太大的打击，所以自己选择了强迫性的忘记而形成的失忆吗？

那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

江仄叹了口气，关上了电脑走到门外，顾有懿正坐在已经放完了水的泳池边，双腿耷拉在泳池里，光着脚，可能是在脑补自己泡在水里吧，他有些无奈地将顾有懿点的还冒着热气的焦糖奶茶放到了他的旁边道：“冻坏了脚我可不出医疗费的。”

顾有懿看了他一眼，将奶茶捧在手里，随口说道：“老子强着呢。”

“嗯，能让自己失忆的人确实挺强的。”江仄不予置否。

“姓江的，”顾有懿突然认真起来，看着江仄说道：“当初，是我自己选择了忘记是吗？”

“从医学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江仄道。

“那我，如果选择记起来，会不会承受不住？”顾有懿侧了侧身问道：“万一，我还是没有办法面对呢？”

“那就再忘了呗。”江仄看着顾有懿的眼睛说道：“反正又死不了。”

“嗯，也是。”顾有懿说完将奶茶一饮而尽，豪放的样子像是在喝酒一样，还是装在粉色的瓷杯里面的，那是戚六月给他买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