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准备睡觉,连客厅的灯都全部关了。
祁扬推开客卧门进去,陆瑞安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坐起身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问祁扬是不是缺什么,他马上去找。
祁扬一声不吭,按住陆瑞安的肩让他坐下。
陆瑞安一个踉跄,本能地伸手想抓住支撑物,却摸到祁扬裸露在外的腰,他指尖一抖,飞快缩回去。
他拿不准祁扬是想干什么,正迟疑地想问,冷不防地听到祁扬突然严肃的问话:“你衣柜里怎么有XL码的衣服?别人来过?”
陆瑞安被他的语气唬住,心里闪过一丝做贼心虚,脱口而出:“那是你的。”
陆瑞安被诈出来的坦诚让祁扬原本低落的心情不由自主地上扬。
他心里稍微有了些底,紧挨着陆瑞安坐下,清晰地感觉到陆瑞安想躲但又忍下的瑟缩。
祁扬压着上扬的嘴角装作不解地继续问:“我当时全部拿走了,怎么可能留在这。”
陆瑞安开始觉得空气灼得他脸上发烫,不自然地小声回答:“我……嗯,之前可能收拾衣服的时候放在里面了,你没看到。”
祁扬语调冷淡地“哦”一声。屋子里很黑,他看不见陆瑞安的表情,但能听到陆瑞安变得急促的呼吸。
他忽然觉得自己想要问的那些答案,其实可以有别的验证思路——对于离婚,陆瑞安总是会像从前面对其他会引起争执发生的话题一样本能地趋避,不肯表露真实想法。
祁扬故意冷声说:“那我明天带走,就不留着碍你的眼了。”
陆瑞安错愕地抬了抬眼,想阻止,又想到自己现在实在没什么立场说这些,他咬了咬唇,低声说:“有点晚了,你回主卧睡吧,缺什么就叫我。”
祁扬哼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陆老师待客真周到。”
陆瑞安被他噎住,干脆不说话了。
祁扬又说:“我头晕。”
陆瑞安想也没想地直起身给他揉太阳穴——和从前祁扬每次应酬喝完酒回来时一样。
祁扬不顺他的力道,自顾自往后躺,一双长腿伸不直,只好憋屈地垂搭在地板上。
陆瑞安只当他酒劲起来又犯浑,跪起身顺着他的姿势给他按揉。
祁扬一动不动地透过黑暗盯着陆瑞安的脸。
两人的距离很近,祁扬能感受到陆瑞安的气息混着沐浴露的淡香落在他鼻尖,他喉结上下一滚,忽然很想亲陆瑞安。
他掩饰性地暗自嘟囔:“好像有点热。”
现在已经是开始炎热的七月中旬,然而陆瑞安怕冷,空调总是开28度,他听到祁扬的嘟囔也没怀疑,想把温度调低,但刚一直起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圈着他的腰往后一拽,他猝不及防地跌在祁扬身上。
陆瑞安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但越是慌乱,事情就越是糟糕——他本来想撑着床面,结果摸到祁扬的腹肌才反应过来自己指尖的触感是什么,而且祁扬还没穿衣服,陆瑞安脸上更烫了。
祁扬扣住他的腰不放,一种莫名其妙的倔劲儿顺着他发烫的脑门窜到天灵盖。
他故意语气恶劣地问:“别人来家里,陆老师也这样吗?”
那“羞辱”意味将积压在心头已久的煎熬和委屈激作陆瑞安平时从不会显露的愠怒。
他叫祁扬名字的声音也不再温和:“祁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祁扬被他话里的怒气搅得一愣,反应过来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犯贱——他居然在因为把陆瑞安惹生气而感到兴奋和欣喜。
他翻身压住陆瑞安,先前所有伪装的冷淡或刻薄都被剥去,只剩下一字一顿求证的偏执:“陆瑞安,你能不能对我坦诚一次,就这一次也好。”
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自我防护让陆瑞安条件反射般想逃离这样咄咄逼人的境况。
他害怕绝对的是或不是,害怕人际关系泾渭分明的站队,害怕任何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冲突的可能。
他不喜欢祁扬现在这样对他的桎梏,但他挣不开也逃不掉,只能听着祁扬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字字铿锵地问他:
“陆瑞安,结婚五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一丁点在意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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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蓄念九·床笫之间(二合一)
咔嚓一声,陆瑞安屏住呼吸,他好像听到自己胸口里被强行拨开心防的声音,撕扯得他的胸口闷闷地发疼。他本能地去猜测祁扬问话的用意、去回想祁扬问这个问题时语气的情感倾向、去思索自己要怎么回答才能滴水不漏不叫祁扬生气、迅速地让一切会打破平静生活的火星子熄灭。
然而祁扬紧紧按住他的手腕、搭在他无名指的指腹、又一次的强调让他深深意会到祁扬没有留给他任何周寰的余地:“陆瑞安,我只要你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陆瑞安咬着牙,悲哀地发现自己没办法说假话,实践多年已经游刃有余的斡旋能力也在此刻全部失效,少顷,他艰难地从齿间逼出一句:“……不是。”
他回答得极为艰难,可话一离口,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长久悬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落了一半,他终于能够不用自欺欺人、能够说出自己真实所想。
他想,反正也要离婚了,以后也不再会有碰面的机会,就算祁扬讨厌他,也只能如此了吧,还会有比这更糟糕的结果吗?
陆瑞安想不出来,于是他绝望又坦然地舒了一口气,无条件等待与接受祁扬即将到来的所有反应。
祁扬抓得他的手腕有点疼,陆瑞安没挣扎。事实上,他自我唾弃又隐秘地为这一点接触而受宠若惊甚至留恋。
他不抱希望地放弃任何抵抗,任由身体陷入柔软的床被包裹中,沉浸在沐浴露交织的甜中带着苦涩的味道里。这苦涩不像是从外界袭来,更像是他心口避无可避地裂开一道沟壑,从而猛烈地生发出来。
他闭上眼睛,便看到祁扬错愕又怒气冲冲的脸。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还是像当年一样,嬉笑嗔怒毫不掩藏,灵动地、生机勃勃地转动着,勾着他的所有注意力和倾羡。于是,此时祁扬眼里的厌烦便淋漓尽致地从眼里泼到了他身上。他已经可以预料到祁扬的下一个动作就会是嫌恶地丢开他的手腕、好像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飞快起身拉开和他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