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感地抬眼望去,果然瞧见祁扬的车停在校门左侧的第七个临时车位里。
路灯昏暗,陆瑞安瞧不清驾驶位上的人的模样,也就不知道,其实祁扬一直眼巴巴地望着他,他每走近一步,祁扬的心跳就急促一分。
直到陆瑞安的脚步停在副驾驶旁,祁扬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如何呼吸了。
他忍着狂跳的心脏,紧张畏怯地降下了车窗,终于在时隔一个月的今日如此近距离地和陆瑞安四目相对。
“……我、我不是在跟踪你!”祁扬立马就想起陆瑞安打电话叫来祁湛把他从校门口拎走的那回,连忙解释,“我是怕你下班晚、没有回去的车了,路上不安全。”
陆瑞安只字不言,安静地注视着他,瞧着祁扬在这冬日里直急出一脑门汗。
“你要是不喜欢,我再也不……”祁扬的允诺说到一半硬生生卡住了——
再也不什么呢?再也不来等陆瑞安下班吗?
一天见不到陆瑞安,祁扬觉得自己都能三魂丢了七魄,他也没有奢望陆瑞安能对他怎样亲近,能远远瞧见也行。
他不想连远远见到陆瑞安的机会都没有,但也说不出违心的话,不敢再对陆瑞安有更多的欺瞒。
陆瑞安终于开口,平静地问他:“你明天不上班吗?”
“要上。”祁扬愣愣地点了下头,他的视线好像生怕丢失什么珍宝一瞬不瞬地黏在陆瑞安脸上。
“那你这么晚回去,不影响上班吗?”
祁扬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影响。”
陆瑞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祁扬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让他心里酸软,最终还是没再问别的,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在每一个路口等待红灯的间隙,陆瑞安其实能敏锐地察觉到祁扬都在悄悄看他的目光。但他每次望过去时,祁扬都飞快地敛回视线,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仿佛没这回事发生。
陆瑞安不明白为什么祁扬现在面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得躲闪起来,但他习惯察言观色地体谅旁人,怀揣着疑惑,到底没有问出来让祁扬为难。
抵达小区楼下时接近十二点半,陆瑞安低头解安全带,犹豫了一秒,轻声问:“就在这住吧?现在开车回酒店太晚了。”
祁扬还没来得及惊喜,就陷入了纠结——陆瑞安留宿他是因为陆瑞安就这个性格,今天哪怕送陆瑞安回来的是别人,也会被邀请留宿的。
说不定陆瑞安压根不想他留在这,只是出于礼貌。
祁扬实在太怕和陆瑞安连朋友都做不成,激烈挣扎后,硬挤出来一句:“我开车回去没多久,还是算了。”
陆瑞安也不勉强他,推门下车:“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走得利落,祁扬心头一紧,身体本能要挽留地脱口叫他:“陆瑞安!”
陆瑞安关门的手一顿,抬眼询问地透过车窗望向他。
四下万籁俱寂,连寒风拂过落叶的声响都清晰可闻,路边灯光昏暗,只有打着双闪的车灯忽明忽暗映亮祁扬的侧脸。
他欲言又止地同陆瑞安对视着,在对方耐心的等待中吞吞吐吐地问出一句:“你别讨厌我,行吗?”
陆瑞安错愕地睁大眼,他动了动唇,想说我没有讨厌你,还想问祁扬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
祁扬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面颊微热,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别扭嘟囔的声音更轻了:“算了,你还是讨厌我吧,我知道,反正你都不想见到我——”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不对劲,烦恼地急忙解释“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最后自暴自弃地往自己嘴上一拍进行手动静音。
陆瑞安的目光轻柔而温和地抚摸过祁扬的眼角眉梢,唇齿间轻咬着他的名字,缓缓道:“祁扬,等我放寒假,我们谈谈吧。”
祁扬心跳猛地一滞,绝望的阴影瞬间笼罩住他。
陆瑞安深吸一口气,他的指尖也难掩紧张地掐进肉里。尽管这些话现如今还是要让他付出足够的勇气才能出口,但比起从前,似乎没有那样艰难了。
他同目光凄惶的祁扬对视着,放轻了声音:“你的脸色很不好,晚上不用来接我了,小呆很乖,替它打理不会耗费我太多时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我们都再想想,好吗?”
祁扬定定地盯着他,脑中嗡嗡作响,最终只能从唇齿间挤出一声:“好。”
他失魂落魄地望着陆瑞安进小区的背影,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全然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再对陆瑞安要求些什么。
他发现自己彻头彻尾地错得离谱。明明曾经有那样多的机会能留住陆瑞安在身边,他却一个都没抓住。
祁扬脑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陪在陆瑞安身边的是他哥,或许陆瑞安才会真的开心。
像他最初得知祁湛离婚,心灰意冷之下提出离婚想要成全陆瑞安和祁湛时那样。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后悔——后悔口不择言对陆瑞安说的每句话,后悔自己对陆瑞安发的脾气,后悔自己因为一次误打误撞的激烈争吵就解开的一处心结而将激怒陆瑞安当作了触碰陆瑞安内心的唯一方式。
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祁扬,祁扬?”祁湛逐渐加重的声音将祁扬从恍惚中唤醒,他眨了眨眼,语气迷茫地问:“什么?”
“妈妈刚刚问你话,你在走什么神。”祁湛皱眉盯着他,语气中带着点训责的意味。
“……啊?”祁扬愣愣地转过视线看向陶汝成,“什么?”
“我是问你,前几天让你带给瑞安的那些茶他喝了觉得怎么样?”陶汝成没介意祁扬的走神,耐心地重复自己的问题,“那是我让医生给帮忙配的一些暖胃的茶,他上班老是不能准时吃饭,现在又入冬了,怕他上班受凉,好歹把这茶叶泡着喝也不用耽搁时间。”
祁扬费劲全力才将这些话都仔仔细细听进耳朵里,他闭了闭眼,怏怏道:“我不知道。”
陶汝成疑惑:“你怎么会——”
祁湛敏锐地从他嗒然若丧的表情中察觉到异常,赶紧笑着转移话题:“现在是期末周了,瑞安哪有那个闲工夫和阿扬聊天,整天都待在学校。再说了,阿扬也加班……”
他打圆场的话还没说完,祁扬便好似没听见有人说话似的,垂着眼冷不丁地开口说:“我们离婚了。”
祁湛:“……”
“为什么?”陶汝成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问他:“你是不是又和瑞安吵架惹他生气了?”
若是以前,祁扬一听到这种质疑就会愈加忿忿地反驳回去,但这次,他像一株霜打的花,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是我的错……”
自从被接回父母身边,祁扬就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