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潦草地说了句“在老家过年,有事晚点再说”就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暮色降临,祁扬脑子里嗡嗡直响,连他自己都不理解自己是想做什么了。
就在他怀疑陆瑞安是不是从其他门离开时,忽然瞧见从酒店出来,走到门口的人影。
祁扬脑中“叮”地一响,他想也没想地冲过去,一把抓住了陆瑞安的手腕。
一阵风袭来,陆瑞安甚至没看清身前袭来的人影就感到手腕上传来的冰凉力度,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推开,但那只手却坚硬得像是冷铁,他一点也挣脱不开。
陆瑞安皱眉去看,一时怔在原地——怎么是祁扬?!
祁扬面色憔悴,脸上的神情沉得发黑,双眼泛红,唇色发白,浑身上下都裹着寒意,像是淋了一天的雪。
他一声不吭地拽着陆瑞安往外走,陆瑞安不得不跌跌撞撞地顺着他的力道,等陆瑞安听到汽车开门的声响反应过来时,祁扬已经猛地打横抱起他塞进后排。
陆瑞安挣扎着要坐起身,祁扬托着他的腰往后狠狠一推,陆瑞安本能地闭上眼等待后脑磕碰车门传来的疼痛——然而没有,他只感觉到垫在后脑的柔软,祁扬怕他受伤,垫了枕头在车门的位置。
“祁扬,你来这里做什么?!”陆瑞安眉头紧锁。
祁扬反手狠狠甩上车门,发出惊心动魄的重响,陆瑞安心跳加速,紧盯着他。
“撒谎有意思吗陆瑞安?刚和我离完婚就急着和人相亲去了,你是有多着急找下家?”祁扬气喘吁吁地欺身向前,一步步跪行逼近陆瑞安,浑身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来气。
狭窄后排中,陆瑞安连坐起身的空间都没有,祁扬的逼近使得他不得不被迫分开曲起的双腿。
但现在,他看着祁扬,心中却奇异地没有畏惧,也没有本能地想用妥协去熄灭这场由祁扬突然挑起的争端战火。
祁扬的突然出现和情绪爆发让他措手不及。他怔忪片刻,努力去理解祁扬方才的一番话,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他定定地同祁扬对视,在祁扬越来越急促粗重的呼吸中一字一句地平静反问:“祁扬,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祁扬猛然怔住。
他的眼睛在风中吹了一天,发疼发酸,此时无措地一眨,竟然簌簌地掉下泪。
——他已经和陆瑞安离婚四个月了,他充其量是陆瑞安的前夫,陆瑞安要不要相亲,当然不需要告诉他。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用这种态度来逼问陆瑞安。
可是……
可是他都没有奢求更多,就算是相亲就不能提前和他说一声吗?!为什么要瞒着他?!
祁扬脑子里混沌不堪,恼火、委屈、幽怨从心口决堤,一整日的情绪紧绷让他已经无法立马找回理智,他只想要挽留陆瑞安,只要陆瑞安愿意留在他身边,他怎么都行——
窗外风声凄厉,眼尾的湿意不停滑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陆瑞安听到他气势汹汹地落着泪问自己:“你就算要选他,就不能把我也带上吗?!我给你做三行吗?!”
陆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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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周四更(●''●)
第67章相亲(2)
陆瑞安足足怔了十秒,才从不可思议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既为祁扬如此自我糟践而恼火,又立马意识到祁扬这副模样全是因为他而心口生疼。
那一瞬间,他恍惚感到自己回到了结婚三周年的那天夜晚,然而这次,捧着有深红印记外套的人却变成了他。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装作没有看见祁扬领口的那枚唇印时,祁扬会那样恼怒。
陆瑞安拧着眉,语气从未如此严厉地一字一句反问:“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祁扬!”
祁扬粗重而颤抖的呼吸声陡然一滞,双目中偏执到近乎疯魔的情绪霍然消散,只留下一汪清澈水色。
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虚张声势的咄咄逼人,身体随着坍塌得支离破碎心一同缓缓伏下,口中絮絮:“对不起、对不起。陆瑞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害怕……我……”
他语无伦次,忐忑又慎微的目光让陆瑞安久久无言。
——分明是祁扬强势地拽着他推进车里,分明此时的祁扬还虚压在他身上将他禁锢在怀中,却仿佛陆瑞安才是扼住祁扬咽喉的人。
陆瑞安心头震颤,他定定地凝睇着祁扬,不由自主地伸手擦拭祁扬眼尾不断滑落的泪,那温热的湿意被冬日的空气迅速冷却,却让陆瑞安感到格外炙热,烫得他指尖战栗。
这团滚烫从指尖流淌过心尖,哽在他喉中,让他迟迟发不出声息。
良久,祁扬眼中的光亮随着干涸的泪痕一寸寸黯淡——他感到四面八方涌来的绝望将他覆裹住。
从前是他逼着陆瑞安和他吵架,哪怕陆瑞安会沉默得让他生气,但好歹逼急了也会和他吵上两句。可现在,陆瑞安却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同他说了。
长而卷的睫毛一点点低垂,似有若无地滑下几滴水色,从优越高挺的鼻梁尖擦过,悄无声息地落在陆瑞安的颈侧,与薄薄一层皮肤覆盖下的跃动叠合在一起。
祁扬深吸一口气,他竭尽努力地想要朝陆瑞安露出一个笑,惨淡收场,却忽然感到一片温热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祁扬睫毛轻颤,连忙抬眼,撞入陆瑞安深邃而复杂的目光注视中。
陆瑞安看着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躲我?”
祁扬吞吞吐吐,最后委屈巴巴地憋出一句:“……你别赶我走。”
陆瑞安心头狠狠一抽,疼得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
他忍不住发问:“洛明起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来相亲了。”祁扬终于神智回笼,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讪讪地偷瞄陆瑞安的神色,小声回答,“我缠着他要了地址,就来了,本来是想问前台你有没有在酒店……”
“前台怎么说?”
“她没说。”
“那你……”
“我又问了门口卖古董的大爷,他说看到你跟别的男的一起进酒店了。”祁扬自知犯错,连辩白的声音都微弱得不再和以前一样理直气壮,“我没想干嘛的,我就是、我就是找不到你着急,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别讨厌我……行吗?”
陆瑞安一时无言,心像一朵浸了柠檬汁的云,被祁扬反复揉捏挤按,让他无法忽视。
他忽然想起之前拆开那封被他尘封七年的情书,想起那封信中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自己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懦弱又胆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