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姬丹府中宴饮了一日,直到太色将晚,才一一辞了出去。
这些人回去以后,论起燕太子姬丹,都觉此人宽仁大度,很是可交,就连蒙恬,虽然想起赢玉不免对姬丹恨的咬牙,可对姬丹的雅量也不得不服。
此后二十余日,姬丹府邸可谓车水马龙,来往的宾客、官员络绎不绝。就连一些驻扎咸阳的军中将领,如桓齮、辛胜、杨端和等人也都来凑热闹。姬丹开门迎客,整日宴饮高会。过的甚是潇洒。
这消息自然瞒不住嬴政,听内史赵肆禀报此事,嬴政毫不在意,笑笑道:“燕丹贵为燕国太子,太后又封了他君侯,富而多金,自是来往的人多,无足为虑。”
这不是什么大事,内史赵肆也曾是燕丹府上之客,不过也就是例行公事的报一报而已,见嬴政说的轻松,赵肆笑道:“大王说的是,这燕丹虽是生财妙手,不过机灵而已,看其行径,既好口舌之欲,又喜讨女子欢心,真是一个燕王的好太子呀!”
嬴政也笑,道:“这等夸人法,卿还是少说的好,要是燕王因此废了燕丹太子之位,那燕丹可要找你算账的!”
赵肆拱手笑道:“那可找不到臣。大王即将亲政,相国已经吩咐了,要好好整理沿途道路,以免车架不便!”
嬴政点点头,道:“从咸阳到雍城虽然不远,却是坑洼难行的很,卿初任内史,此正是卿该管之处,好好整理一番,切莫轻忽!”
赵肆忙道:“臣岂敢轻忽!如今臣已调了2千精壮,修整沿途桥梁道路,一月内定可完工,决不会误大王亲政之事!”
嬴政点点头。赵肆见嬴政满意,心里也是高兴,他原本是赵人,虽然自负才学,很早就来到秦国,投入吕不韦门下,但一直没得到吕不韦的赏识,后来还是靠了嫪毐的举荐,在太后的器重下,才一步步熬到了内史之位。
内史虽不是朝廷九卿,但执掌京畿重地,也是显爵高官,重要性并不亚于朝中九卿。赵肆知道吕不韦和自己不怎么对路,但吕不韦势大,真要起了冲突,赵太后也需让吕不韦三分,故而行事奉职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出丝毫错误。
如今朝中,势力三分,吕不韦已一系,华阳太后一系,赵太后一系,其余更多的是骑墙派。虽然赵太后因是大王生母的关系,目前掌握着最高权力,但赵太后本人手腕却很是不足,根基最浅。朝堂中并没有什么得力的重臣。长信侯嫪毐虽然得宠于太后,但并无执掌国政的本事,
如今大王亲政在即,据自己看来,这个大王可不是一个好好先生,吕不韦掌权多年,位高势重,大王亲政,逐步消夺其权该是应有之意,故而若能得大王看重,自己再进一步,得任上卿,那么内有太后庇护,成一派之长,和吕不韦、昌平君分庭抗礼亦很有可能。
赵肆又禀报了一些杂事,这才告辞而去。嬴政想起赵肆的评价,自己不由笑了,自言自语道:“燕丹马上就要纳新,这客请的恐怕更要多了吧”
嬴政这话说的没错,马上要做新郎的姬丹确实是天天宴客,日日饮酒,只是虽然在人前姬丹是谈笑风生,但私下里姬丹却很是有点发愁。
成亲的日期定在三月日,确实很近了,不过才10来天而已。可嬴政冠礼亲政就在四月的己酉日,满打满算,离这一天也不过一个月了。
自己是知道嬴政冠礼亲政之时,有一场嫪毐之乱,可关键是,除了自己从郦生那里透出来的信息,知道嫪毐有心要对付昌平君、昌文君兄弟之外,其他的方面,哪也看不到一点迹象!
明明有这么件事发生,可自己就在这里,却偏偏如同在迷雾之中,怎么也把不住脉络,啥也看不出来,这可怎么利用呀!
自己前世看到的那些的穿越者,可都是利用先知先觉的本事大发利市的。怎么轮到自己,却是如此的窝囊呀!难道自己就这么干看着,等大事发生的时候,只是被动的等待结果?那自己还来秦国干啥呀,早点溜回去韬光养晦不是更好?
姬丹苦思无策,不得已把范增他们几个都请了来,一起商议此事。
姬丹将此事推到了天帝身上,还是托词天帝梦中所告。
张耳、陈余,都是雅好儒术的,对于神仙怪异之事,一向遵从的是孔子“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天帝授梦一事,看姬丹这段时间行事,两人倒还有几分相信,否则也不会找到尉缭、范增、郦生等默默无名之贤人,也不会三鼓捣两拨弄的就搞出了那些椅子和燕玉羹之类的新奇物事。可听姬丹信誓旦旦,道嫪毐之乱必然在嬴政冠礼时发生,两人却不以为然。
张耳笑道:“太子,秦王亲政,定会对朝局做一番调整,冲突难免,但要说嫪毐一定在此时造反只怕未必。”
“秦王亲政,这赵太后虽不再代掌国政。但她与秦王母子连心,只怕日后地位更为崇高,嫪毐有此支柱,纵然秦王不喜,也暂时无忧,何必行此大险之事!”
陈余听了,也是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姬丹听了,暗道:张耳所说看起来很有道理,但史上确有嫪毐之乱的事发生,难道是我这小蝴蝶把这事煽没了?
尉缭却摇头道:“不然,太子,张君之言挂一漏万,失之偏颇!”
虽然尉缭子来了以后,很受姬丹看重,掌管侍卫等事,地位似乎还在自己之上,但张耳对尉缭一直有点不太感冒,总觉得尉缭所学甚杂,并无大学问,见尉缭驳他,张耳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冷声道:“如此,还请阁下指教!”
姬丹却是精神一振,忙道:“请尉卿明言!”
尉缭笑道:“太子,这嫪毐既要作乱,只怕和昌平君一脉有关。”
“臣这些时日,和朝中诸大臣宾客多有交往,以臣所知,虽然秦国朝局并非铁板一块,但无论是昌平君等楚系宗亲一系,还是吕不韦这一脉,都得意于庄襄王即位之后,正是因嬴政年幼才得以掌握大权。”
“目前赵太后高举在上,无非是因她是大王生母而已,如嬴政去位,只怕赵太后立刻就是生死大关。”
“赵太后和嬴政母子至亲,又是休戚相关,嫪毐乃赵太后所信重的宠臣,嫪毐怎么可能去造反,他造反有什么好处?”
姬丹问道:“听说嫪毐与太后生有二子,嫪毐莫非是想杀了嬴政,让自家儿子即位?”
几个人听了都不由失笑,尉缭道:“太子真能开玩笑!”
“秦国宗室子弟以千百计,国祚传承数百年,,怎么可能让外人得了王位?嫪毐若做此想,只怕这厮的头里面装的都是太子的燕玉羹!”
姬丹话一出口,也知道是上了书的当。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要是不给嫪毐扣个大帽子,怎么能证明自己的正确性呢?司马公依靠秦史写史记,当然也是这样来说了。听尉缭拿嫪毐说事,姬丹也笑,问道:“那怎么就一定是和昌平君有关,难道就不会是为了文信侯?”
“太子,文信侯虽然重权,但他老奸巨猾,既然知道嫪毐深受太后之宠,纵然想收拾一下嫪毐,也不过是暗里动些手脚,借刀杀人罢了,可到不了生死相搏的地步,只要有赵太后罩着,就是嬴政也不能轻易害了嫪毐。嫪毐岂会为了他造反!”
“昌平君则不同,昌平君背后可是华阳太后,如今赵太后和华阳不和,华阳虽避居在宫中,鲜少露面。但华阳太后经营几十年,这朝中、宫中,势力可是不小,况且又是年老成精的人物,真要抓住机会反击,只怕赵太后也得不了好去。”
“昌平君等人,早就对嫪毐封侯之事大为不满,如今两人又为了封赏一事更加不和。华阳太后要是和赵太后斗起来,以楚系宗亲在朝堂的势力,只怕大王也要顾忌三分,到时候如不想拼个你死我活,弃子恐怕只能是长信侯嫪毐了。”
“长信侯嫪毐门下宾客不少,自然有人能看得到这点,何况太子早埋下郦生兄弟这一招暗棋在其中推波助澜。长信侯嫪毐,乃是轻燥胆大之辈,一旦局势有变,这厮定然要奋起一搏。”
“嫪毐要动手,他自己实力可差的太远,只怕还是要借用赵太后的大旗行事。”
陈余细细听尉缭讲述,不由点头,对张耳道:“尉兄所思,亦有道理!”
尉缭又道:“虽不见端倪,以臣来看,太子梦中所说的嫪毐之乱,或可起于偶然仓卒之间。这样事发突然,我等又是外人,哪里看得出什么行迹!”
范增在尉缭说时,早已想的通透,遂对众人道:“尉君所言,大为有理!”
“所谓有备无患,我等早有准备,一旦乱起,太子门下武士甚多,自保当然绰绰有余,关键要浑水摸鱼,才该是太子找我们商议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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