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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丹在邯郸和春平侯、司空马、李牧等将相大臣以及郭开等人相处甚欢,而贯高、尉缭等门下诸人亦和邯郸贤者多有往来。
对于郭开,贯高以为此人在邯郸贤者当中风评不佳,而太子待郭氏甚厚,贯高大为不解,劝太子道:“郭开出身商贾,以善谀油滑而为贤者所不屑,太子待之厚,恐令贤者不耻。”
太子丹听了,笑而不答,反问道:“卿以春平侯何许人也?”
贯高不知其意,回道:“春平侯出身富贵,以质子在外而不得王位,被赵王高爵厚禄养而不用,隐忍多年,得掌大权,心雄气傲,然观其才,不过中上,并无掌国之能。只是身为王伯之尊,又得太后之欢,故为国相以镇诸臣。”
“武安君其人如何?”
贯高笑道:“武安君何须问也!武安君执掌代地,三郡晏然,文足以为相,武足以为帅,为人忠直,实乃栋梁之臣也!”
太子丹笑问,:“如此,卿尚不知我待郭氏甚厚之意乎?”
春平侯执掌国事,大将军李牧执掌军事,这两个人的秉性如何和厚待郭氏有什么关系呢?贯高实在想不出来这有什么联系,遂肃然道:“臣实不知,望太子解之。”
太子丹站起身来,手指大堂对贯高道:“正如卿所言,邯郸贤者众。但翩然于众人之上者,唯有武安君一人而已。如今赵国扈辄大败,国力空虚,非武安君不足以支撑。”
“武安君身负大才,雄心勃勃,勇于任事。如赵王年长且贤,比如公子嘉当其位,自可以武安君为相,放手任之执掌国政,纵有艰难,武安君自可一力应之,只要大王不进谗言,信之重之,足可凝聚国力,以抗强秦。”
“然如今赵王迁年幼,素性轻佻,心志不坚,太后妇人,又无德行,为诸宗室所轻。以武安君之忠直任事,又是独立在外郡惯了,又岂能事事如太后和大王之意?”
“如今武安君大胜之下,名望大隆,自然无碍,但时日已久,多有抗忤,君臣必生嫌疑,此时如有小人谗之,则武安君必然难安其位。武安君如去,外敌大至,则赵国危矣!”
太子丹说道这,贯高也有些明白了:春平侯固然才干不高,但要得就是他的身份。毕竟春平侯乃是前时太子,爵位之高,无出其上者,如今又受太后宠任,以春平侯的身份和性格执掌国政,对外足以震慑群臣,对内又可取悦太后大王,安居其位。
春平侯心气高,年岁又长,当然比赵王迁更有定见,心胸也要比太后宽的多,由他执掌国政,来作为李牧和大王太后之间的缓冲,只要李牧不要去和春平侯对立,有春平侯这个大树挡在前面,那么李牧能做的,或许会更多。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春平侯和李牧之间的关系一定要有比较充分的信任。
所以太子丹才要提醒,一定要想办法拉近和春平侯的关系。
同时,对于春平侯,太子丹的看法是,他这样的一个位置和身份,对于赵国的忠诚丝毫不用怀疑,毕竟除了赵国,春平侯到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取得比这更高的位置和更多的利益。春平侯的命运和赵国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
即便春平侯可能做出来的某些事会损害赵国的利益,但那是他没看清楚,没搞明白或者说上了别人的当,但从他本心来讲,除了大王以外,春平侯是目前最希望赵国强大和兴盛的人之一。
所以,给春平侯搞好关系并不是太复杂,好言送上,态度恭敬,再多做点成绩,让春平侯知道,你的存在是对他利益和权势的帮助而不是障碍,那就足够了。
但郭开不一样。
郭氏是商贾出身,以冶炼为祖业。
郭开不过是一个大夫罢了。
郭氏的命运和郭开的命运,并不完全寄托于赵国的兴盛。国是国,家是家,两者并不同步。对于郭开来讲,在赵国可以做大夫,到别处还可能做列卿。在赵国可以邀大王之宠,在别国同样有可能呼风唤雨。
对于郭氏一门来说,即便邯郸亡了,赵国灭了,只要郭氏的基业还在,那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郭开可以为了个人的私怨而两废廉颇,因为这更符合郭开本人、本族的利益。郭开之所以被称为小人,也就是因此。
对于小人,是不可以责之以大义的。责也没用,那是对牛谈琴。所以,要想免受其害,就要早筹对付之策。
但像郭开这样的人,既是大王宠臣,本身又很是油滑,虽然为贤者所不屑,但却也交通广泛,太子丹要在赵国方面着手对付是很难的。
即便是李牧的职位,除非机缘凑巧,否则也无着力之处。
所以,太子丹对付郭开之道,就是明示之以诚,暗则制之以利。
郭氏以冶炼为祖业,如果郭氏能分人入燕,则对于燕国冶炼和工商业的发展当然是一个助力,但郭氏在燕的基业做的越大,也就越需要太子丹的扶持和关照,郭开在一定程度上,就会受到太子丹的牵制。
等到了将来,万一有一天真的秦王政派人策反郭开的时候,郭开总要考虑一下,是接受秦王政的要求,进谗杀害李牧所得大还是因此惹恼了太子丹家族的损失更大。
当郭氏在燕国基业远胜赵国的时候,郭开为太子所用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要燕国能给郭开和郭氏一个更光明的前途。
这才是太子丹厚待郭氏最根本的理由。
贯高当然想不了这么多,但贯高已经想到,太子丹厚待郭氏,还是为了李牧,让他能在赵国安保其位,燕国也好借赵国之力,能安心经营北方几年。
太子可真是用心良苦呀!
不过贯高自己有自己做事的原则,即便明白了太子丹的道理,贯高也不想和郭氏有什么勾连,让他觉得庆幸的,就是这些事太子丹都安排给了尉缭。
尉缭出身大梁,也是商贾之家,对于郭开这人,尉缭看不起,对于郭氏一族,尉缭倒不像贯高那么鄙夷,太子丹将郭氏北上的事交给尉缭,还真是选对了人。
太子丹和贯高尉缭等人在邯郸盘桓二十来日,赵国这边料理善后等事,春平侯和李牧等人也很是忙碌,太子丹遂辞了赵王,启程回国。
赵王迁厚赐太子丹金玉车马,而春平侯等一干重臣,更是送到邯郸城外。
此时已经是八月初,天气渐渐凉爽下来。太子丹一行千余人,一路缓缓而行,沿路行来,只见赵国田野之中,禾苗虽然将熟,但从去年冬到今年七月,秦赵连番大战,赵军丁壮或是折损,或是在军中拼命,为了输送军辎,甚至有些强健妇女也都征用。虽然家中老弱也都是努力垦耕,但毕竟人力不足,很多的田地禾苗稀疏,料想今年赵国的收成好不到那里去,至于赋税所收,更会大有影响。
这要是秦王政整军再来,赵国这口气恐怕还真的缓不过来。
十来天的功夫,出中山进入燕国之境。
武阳所辖的各县,今年也先后抽调了六七万军,除去其中两万余乃是年龄到了服役的年龄,轮到在军中的丁壮之外,另行征调也有四万之众。
但武阳一地,去年增加牛马最多,武阳城中作坊,供应新农具又是最为便捷,韩非督导各地官吏推广很是有力,所以虽然抽了四万丁壮,这农耕之事,反而看不出什么影响,比之赵国,强了足足有五成还多。而一路各县官吏参见,太子丹也是殷殷以农耕、工商等事相劝,勉励众官,但要多出产,才可国富民强,为官做吏,当以此为立身之本。
等太子丹回到武阳城,两位夫人李瑛和赢玉、韩非带了武阳的大小官吏数百人出城相迎。
等回到武阳城,太子丹在黄金台摆下酒宴,宴请属下文武官吏。并请了公子嘉作为贵宾到场,一同欢聚。
公子嘉得知李牧大胜秦军,赵国局势好转之后,去了一块心病,虽然自己在外出质,不能干预国事,但他深知李牧之才,料想李牧归朝,定有一番作为,心里宽慰不少。
如今身体渐壮,太子丹相约,公子嘉欣然而至。
只是酒宴之上,看到燕国太子丹属下,人才济济,一个个都是英气勃勃,而太子丹因大王之宠任,开疆辟土,功名赫赫。燕国国势也是蒸蒸日上。与之相比,自己偏是为太后所忌,报国无门,赵国虽也有胜利之时,但国势渐渐衰败,心中不免暗自神伤。
太子丹高坐在上,武阳文武,都纷纷前来敬酒参见,太子丹今日高兴,几乎是来者不拒,忽然之间,看到桓礼过来,太子丹猛然想起一事,问道:“李信如今何在?可愿意归降么?”
桓礼听太子丹一问,这面色却是从红转白,从白转青,忍了忍气,回道:“这厮自从被押回武阳城,臣曾多次相劝,无奈这厮只是不降,而且口出恶言,辱骂臣等,如非太子严令,臣早一剑刺死这厮!”
太子丹一愣,道:“居然有这事?明日将之押来见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