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里的周围,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秦淮素躺在草堆里,全身骨头似敲碎般,无法动弹,听着草丛深处的声音,她的意识也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她摒着呼吸,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发丝贴在脸上,心里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令她感到窒息。
声音越来越清晰,秦淮素的心跳如同击鼓般敲在她胸膛,现在她一身是伤,手无寸铁,就算不是赌坊的人,只是林中的凶狠动物,就可以夺她性命。
这种紧张绝望的时候,她记得,从前也曾出现过一次。
13岁那年,她的母亲得罪了权贵,对方报复,找人将她绑走。
那时她一人被困在山洞里,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没人的时候,她终于放下伪装,露出孩子般的纯真,将心里的害怕委屈通通哭出来,在她哭得最是撕心裂肺时,傅显他来了。
秦淮素就这样看着他,忘记了哭泣。
那晚的月色很美,傅显将他穿的长袍披在她身上,将她抱起时的样子,秦淮素至今还记得。
“傅显......”秦淮素盯着不远处的黑暗,下意识唤着心底的名字。
莫名的期待鼓动着她,刚刚还心灰意冷,想一了百了的人,瞬时求生意志满满,挪着身体,摸索周围环境。
指尖一点点地往前摸去,秦淮素凭着触感,感受周围的一切。
这里的草很高,很密,足以遮蔽她的身体,只要她不发出声音,或许,能躲过一劫。
前面的声音直逼而来,女子逐渐淡定下来,将身体尽量缩在草丛里。
她一心想躲的是人,却忘记了,还有别的危险。
她以为躲得很好,在动物灵敏的嗅觉面前,根本是徒劳无功。
草丛中,赫然出现一双眼睛,泛着幽冷的绿光,正紧紧盯着草丛里的人。
一头充满侵略性的野狼,正对着秦淮素,露出獠牙,踏在草丛上的利爪,散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寒光。
它一步步朝秦淮素走来,嘴里不停发出呼呼声。
此刻,秦淮素真的绝望了。
绝望得连垂死挣扎的念头,也不再有。
临死前的一刻,昔日往事如皮影戏般,一点点在倒流。
一点点的,随着指甲陷进掌心,刺痛着她的心。
“傅显,我.....”
连最后的话,也来不及说,恶狼已迫不及待飞扑过来。
然而,预期的疼痛没有出现,一股温热喷了她一脸。
彷徨地,掀开眼皮,透过细缝,望着外界。
那庞然大物,挣着四肢,停在她面前,却无法前进半分。
不会是做梦吧?
女人睁开双眼,望着眼前一切,久久没法说话。
男人身后的幽光,照出他修长挺拔的轮廓,身着黑衣的他,跟夜色融为一体,沉冷,深邃。
他手持利剑,剑身自恶狼身后,穿喉而过。
一双墨眸,敛着气势,紧锁在狼身上。
恶狼早已一动不动,血流如注。
突发的情况,令秦淮素措手不及,轰然倒地的声音,令她回神。
男人将狼尸抛到一边,朝她走来。
在她面前,蹲下。
两双对视,男人扯下面巾。
傅显定定望着她,平静的脸庞,暗涌的眼神。
似要将她吞进肚子般。
“你.....”秦淮素哽咽,不知说什么。
他来了。
他真的来,救她了!
眼眶一点点漾起水汽,一点点溢出,一滴又一滴,断线的珍珠,在黑暗中,闪着光。
沉沉叹了声,傅显将人搂在怀中,用手揩去那些泪。
“别哭了,有我在,不怕。”
有我在,不怕.....
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傅显抱着秦淮素,也是对她说,类似的话。
那时的她就像现在,心呯呯乱跳,所有的害怕,都被这句话赶跑了。
也是从那时起,她知道什么叫心动。
也是从那时起,她喜欢上傅显。
“不哭了,好不好?”
看着怀人的人,不停掉泪,傅显语气不禁又软了几分。
秦淮素靠在他胸前,紧紧贴着,扁嘴道:“我就是想哭。”
多少年了,他再也不曾见过,她撒娇。
父兄战死沙场,母亲郁郁而终,她将自己武装成身披铠甲的将军,一个女人撑起了六乾轩。
不哭。
不闹。
就连笑,也是假意奉承。
像这般小女儿模样,傅显已很久没见过。
一时没忍住,他弯腰,想吻她。
一道火光照了过来,打断了男人要继续的动作。
顺风带着如月,找了过来。
“傅爷....”
傅显回头,睨着他,眼神有点冷。
如月看见傅显怀中的人,扑了过去,全然没有留意到男人的脸色。
“小姐,终于见到你了。”
主仆间的感情,横在男人面前,打扰了他一亲芳泽的想法。
傅显笑笑,倒也没有介意,随之抱起女人,对如月道:“她有伤,下山再说。”
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许大狗,以及赌坊的人,由顺风按律法处理掉。
秦淮素因着有伤,再一次住进平阳王府。
此刻的她,看着院子的景色,百般感慨。
总觉跟他之间,有种摆脱不了的命运。
“秦当家,风大,快关上窗。”
是张嬷嬷的声音。
秦淮素回头,很是顺从关上窗,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讪讪解释:“就一会,别告诉他。”
看着两人回到从前那般光景,张嬷嬷嘴角也压不住笑意。
“老奴不多嘴,但当家也得爱惜自己身子。”
妇人扶着秦淮素,坐在圆桌边,端了乌鸡汤过来,“傅爷心里,有多紧张你,当家又不是不知。”
“来,趁热喝。”说着,将勺子塞进秦淮素手里。
过去,傅显怎么对她,秦淮素当然知。
但现在。
她不敢说。
见人盯着汤出神,张嬷嬷瞧着干着急,干脆坐下来,单刀直入。
“当家,其实当年,你怎会答应嫁到顺昌侯府?”
迷茫的眼神渐渐聚焦,落在张嬷嬷面上,秦淮素道:“我有等过他的。”
“但是,皇上的赐婚,我不得不从。”
这事,她也有耳闻,只是秦当家当年等过王爷?
她不是求皇上赐婚的?
思绪有点混乱的妇人,正要问清楚,雕花大门,被人重重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