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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书生,走起路来并不费劲。前后不到半刻钟,一行十多个人已经到了山脚下。众人和顾秋实分别时,有一半的人会冲着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剩下一半直接就不搭理他。
这不对呀!
从这些人的穿着就看得出此地贫瘠又贫穷,按理说该对读书人客气一些才对。怎么一个个的好像还看不起原身?
尤其是那个妇人,看向原身的眼神满是不屑和挑衅,似乎恨不能原身接话后与之大吵一架。
此处是镇子口,人来人往的,顾秋实站在这里,引得旁人纷纷观望,而这些路人对他的态度就友好得多,眼神中满是敬意。
他左右看了看,见到不远处有个窝棚,应该是茅房,他准备过去接收了记忆再说,刚走一步,刚才的小路上又有人下来,这一回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衣衫上还带着折痕,一看就这这衣裳平时是收起来的,出门前才穿上。只是,走的是泥路,不知道走了多久,此时的裤脚处已经蒙上了一层灰。
他原不打算搭理,那人看到他后,焦急道:“南昌,你不是说同行的人约定好了时辰,再不赶过去,马车走了怎么办?”
此人说话语气自如,态度自然,还带着几分焦急。
顾秋实才知道,原身还要赶路,他扯了一下肩膀上背着的包袱,道:“我得去那边一趟。”
他手一指,年轻人顿时就明白了,催促:“那你快去,可千万别迟。眼瞅着就要参加县试,爹娘还等着你榜上有名好光宗耀祖呢。”
顾秋实记下这话,奔到了窝棚后。
原身傅南昌,出身怀阳府辖下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家中祖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庄户,他是家里的老三,底下还有个妹妹。
傅南昌特别聪慧,几岁时就能编出网兜搂鱼,还会在山上埋陷阱,虽说收获不多,但穷人家,口肉汤喝都是好的。
同龄的孩子只知道玩泥巴,他却能做出这些,谁都知道他聪慧。但是,此处去镇上都要走半个时辰,并且只有一条小路,牛车马车都去不了。这样贫穷的地方,家里又不富裕,再聪明,最多也就是带着一家子走出大山。
但是傅南昌运气好,傅家所在的山洞村村长原先是在镇上做生意多年,后来被人挤兑得生意做不下去,这才带着妻女回村。
挤兑他的那户人家,家中有一个秀才亲戚,据说在城里很有些关系,傅村长不敢与之争锋,灰溜溜关张回老家。
村长心里不服气,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听说傅南昌聪明……聪明的孩子谁都喜欢。他把人叫到家里说话,兴致上来了教他认字,然后发现,傅南昌学得很快。
村长当时就起了惜才之心,也因为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一咬牙,跑去跟傅家夫妻商量,让他们送孩子读书。
傅家夫妻生了子一女,双亲健在,还有两兄弟都住在一起。
一家子接近二十口人没分家,又是长辈当家,怎么可能独独送傅南昌读书?
不过,村里人眼中的村长是见过世面的人,请问人家谁不想改换门庭?傅家祖父深思熟虑过后,直接分了家。他们跟着老大度日。
傅父身为家中老三,此后只需要每年送点粮食给大哥,就算尽了孝心。
饶是如此,傅父分家后家徒四壁,分到的那点粮食都不一定能吃到来年秋日,哪有余力送儿子读书?村长提出由他准备笔墨纸砚和一套新衣,其他的……他也爱莫能助。
村长送出这些东西的前提是家里要送傅南昌读书,傅家夫妻一商量,觉得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太可惜了,于是,一咬牙把儿子送去了镇上。
傅南昌很会抓住机会,他知道自己家里交不起束脩,今年是勉强凑足了,明年却不一定凑得足,他学得特别认真,抽出空闲就练字,夫子惜才,看他如此认真,天分又好,免了两年束脩。
两年后,傅南昌一手字写得精巧雅致,像是女子所书,而书肆里话本子最喜欢用这种字,经常去书肆的他发现了此事后,主动提出抄书。
他写字又快又好,书肆抄书给的笔墨纸不算多,可容忍几张浪费,但着实不多。一个弄不好,还要自己往里贴墨和纸。但傅南昌从来就没有贴过,还能把多给的那几张纸和墨省下来自己用。
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读了五年,傅南昌不光读书不问家里要钱,自己还攒了不少,听了夫子的话去了城里求学。
今儿已经傅南昌读书的第九年,他准备要参加今年的县试,一路走到如今,傅南昌付出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这一次的现实很有把握,只要能考中童生,即便今年考不上秀才,他的身份也不一样了,并且他有把握在接下来的五年之内考中秀才。
得了秀才功名,他才算是真正的改换门庭。
可惜,就在这个当口,出了一件大事,他不止没能考中童生,甚至连考场都进不去。
“南昌,你别磨蹭太久了,快点啊!我去看过了,马车还在。”
顾秋实听到这声音,回过神来,他又不是真的上茅房,当即整理了一下衣裳,从窝棚后面出来。
站在前面催他的人是傅南昌的大哥,村里人都喊他土狗。
贱命好养活嘛!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至于贱到这种地步,皆因为在傅家老大之前,夫妻俩养的那个女儿没立住,两岁时生了一场病,烧得浑身滚烫,熬了大夫的一剂药灌下去,当场就抽搐不止,几息后就断了气。
孩子养不住,在村里很常见。于是赶紧给原本是老二的孩子改名土狗。
一整个山洞村里,没几个人有正经的名字,傅南昌这个名儿还是他当初读书的时候村长取的,后来他读了几年书,一次过年与家里围坐着守夜时,兄弟几个围着让他取名字,他给大哥取名南方,二哥南北,小妹南珠。
名字是取了,但是没有人喊,村里人喊傅家老大,还是唤土狗。傅家老二就还是二娃子,不过,后来在傅家老二的强烈要求下,好多人都改了口。
有了记忆,顾秋实就不急了,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傅南昌在这些事情上从不会弄错,向来都是提前到。
“大哥,有人比我还远,不急。”
面前的傅南方今年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一,但看着已经二十好几,这都是穷闹的。地里的活儿累,干活得从早晒到晚,再好的肌肤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哎呀,宜早不宜迟。”傅南方催促。
一着急,还上前来抓顾秋实的包袱,准备送他过去。
顾秋实哭笑不得,包袱里只有路上吃的干粮还有一套换洗衣物,此外就是一套笔墨纸砚。对于傅南昌来说,这点儿东西根本不重。
兄弟俩赶往镇子口,车夫看到顾秋实,立即迎上前:“傅书生,就等您了。”
顾秋实颔首,避开了他要接包袱的手,自己上了马车。
而车厢里已经有了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