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旺局长有声有色的把故事讲完,赵景仿佛还在那个传说里。或许在故事的余波里。难怪这一带人如此敬重黄金龙。他想;这样一个充满着人情味的黄金龙,为什么有人要在这个美好的故事里面加上一种可怕的色彩呢?按照柳小妹的说法:
“正睡着,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风过后,进来一个身穿明盔明甲的大汉。他瞪着像铜铃一样的双眼,齁声吼气的说,他就是黄金龙,要吃男人的心肝。他还说,陈安泰在五百年前欠他有债,现在要用他的心肝来还债。接着他对着安泰吹了一口气,安泰立刻就昏死过去。黄金龙就用他那尖利的爪子刨开安泰的肚子。我当时吓得喊不出声,也迈不了步。他抓完了安泰,又转过来指着我,吹一口气,就把我绑在了椅子上,然后,他就提着安泰的五脏六腑,化作一条黄金龙走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样能协调吗?黄金龙即使对他的仇人扬善人也没有如此呀。陈安泰之死,是有人故意嫁祸给黄金龙的。这样的嫁祸,还竟然有那么多的人相信,真是太可怕了。看起来黄金龙也是遭了冤屈的,如果不赶快破案的话,恐怕要人神共怒了。
他一想到自己的责任,坐在那里就不自然了。虽然身子没有离开椅子,但是,眼神中已经流露出焦躁不安来。或者是闪动着焦虑的神情来。他的表情早已被柴局长看到了。按局长的意思是叫赵景回家休息。可是,从赵景的情绪看,也就变了卦。
“看来叫你轻松一下你会有意见的了。”柴局长说,“那咱们就一鼓作气吧!”
赵景高兴了。他说:“是得抓紧了,我还得到基层摸排一下,要了解一下琉璃浦口的情况,了解一下柳老汉,了解一下柳小妹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回娘家,她又与哪些人来往,有没有不正常的情况。还要看看陈太平的事情与他父亲的被打有没有什么联系。还得让上级部门帮助把头发化验一下,还得想办法提取几个可疑人的指纹等。”
赵景把自己拟好的几个人的名单递给了柴局长。柴局长说:“我一定大力支持你,你就放手干吧。我派一个同志到琉璃浦口调查柳小妹1949年在她娘家的事,你的精力就放在陈家庄吧。”
对于局长的建议和安排,赵景没有什么说的,他要到许都落实化验头发的事。
落市通往许都的道路是一条柏油大道,顺得很。道路的两旁的钻天杨株株都像英姿健美的仪仗队卫士,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往远处看,它们仿佛连在一起似的,肩并着肩,手拉着手。越远,就把路挤得越窄,恨不得两边的树都想拉起手来。
路中,一辆两轮幸福牌摩托车正在风驰电掣的飞驰。赵景的驾驶技术非常熟练,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恨不得一下子把这条黑长带子似的柏油路拉到尽头。车快招风,凉飕飕的风使人顿生寒意。天高地阔,秋色富丽。赵景不由得想起李白的一句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风帆济沧海。
赵景赶到地区公安局,就把自己的意图向地区公安局的领导做了回报,然后把他所带的头发交给化验员,并希望尽快能够得到化验结果。一切办理停当,他就住下等待。晚上,他在路上吟诗的兴趣又来了。
第二天,结果出来了。这一缕头发竟然是三个人的。赵景惊疑了。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好像文弱书生一样的化验员。化验员朝他微笑着,详细的给赵景讲起头发进行技术分析的情况。
“赵队长,你带来的头发,经过技术鉴定,它是三种类型。它们的微元素的含量各不相同。分析的结果是,有两种是男性的头发,另一种是女性的。为什么能够分析出来男性和女性的呢?你不要奇怪,这是因为头发中的微元素含量由于性别的不同而不同。特别是微量元素的含汞量和含金量差别很大。取出男性和女性的头发进行化验比对,差别就会非常明显的显示出来。在等量的试样中,男性头发中汞的含量,大约为百分之十一,而女性头发则接近百分之七十。男发中金的含量是百分之七,女发则接近百分之三十。当然,这种微量元素的差别不只是性别决定的。与经常使用某种洗发剂也有密切的关系。经常使用含汞和硒化物洗发剂的人,他的头发中汞和硒的含量就高。但是,从您提供的情况来看,主人所处的时代、环境以及生活条件,没有多大差异。为什么剩下的头发确定是两个人的而不是一个人的呢?这是因为在同性别的两种头发中,由于环境和饮食条件不同,也很影响头发中微量元素含量的改变。比如,一个电镀工人好一个钢铁工人,头发中所含的某种元素量就会大不相同。这两种头发的主人所处的环境基本相同,因此,不受这种影响而改变。但他们的饮食上却有很大差别。这两种头发的某种元素含量也截然不同。通过放射分析,可知道其一种头发的主人吃肉食较多,另一种头发的主人则是吃蔬菜较多。同时,人头发中的锌的含量是不受年龄的制约,它是一直保持稳定的,铜的含量的变化也很微弱,不太明显。但是,其他却不同,如汞、金、砷、锑等元素则是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化。不同的年龄有着很大的差别。这是我们经过多种的不同年龄的头发分析比较得出这种结论的。是两男一女的头发,没有错。”
赵景津津有味的听着,听得十分的专注。他没有打断化验员的话,也不忍心打断。不过,他的脑子也在考虑。随着化验员那清如泉水、纯似佳酿的精辟话语,他的心中时而展开清晰的图像,时而又产生疑难,图像上生出云雾。但很快即可得到解答。因为他也是顺着化验员话语的思路寻求他需要的一切。这是,赵景心中又产生了疑问,但化验员却有结束讲话的意思,他着急了,忍不住问:“请问,脱落的头发与生长着的头发的元素含量有变化吗?”
“没有。”化验员肯定的说,“有人用高速中子束照射十厘米长的头发,然后用计算机进行分析处理,发现两种头发所含的锌、汞、钴、铬、铁、硒、金、锡、银等,九种元素的含量基本不变。因此,可以认为脱落后的头发对人的鉴定识别是可靠的。”
先进的技术处理和精辟的分析,使赵景忘记了时间。他的求知欲好像海绵吸水一样贪婪。不过,他还要做“净化”处理,那就是发现与剔除。化验员的话给了他很有益的启示。他深深地感到大力发展科学事业是何等的重要,不仅工农业需要科学,国防需要科学,而且,作为公安战士,也离不开科学。有人评论公安战士的头脑应该是冷静加科学,是很有道理的。赵景原来的意思是,通过对头发和指纹的化验,再把可疑人的头发和指纹进行比对,就可能找出凶手。现在,出现的境况是,头发不是现在掉的,而是很久以前掉下的;也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三个人的。这的确叫人费解。赵景思索着,它的位置是在墓地发现的,那坟墓是一个男性的,头发是男性的,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为什么在男性墓葬中又发现那么多的女性头发呢?这头发又是什么女人的呢?一定是有机会接近死者才留下的。要是这样的话,应该是死者身边的人。如妻子、母亲、女儿等人。如果这样推理成立的话,那么,另一个男人是谁呢?莫非也应该对可能接触死者的人一个个排查吗?假如是这些人顿足捶胸,不小心拽掉了头发,那男女的头发为什么又搅在一起呢?赵景琢磨着,脑子里突然出现一种假想:会不会是死者在死前进行挣扎与凶手留下的呢?可以假想这样一个场面,凶手是一男一女,对被害者进行行凶。两个人可能同时下手,头靠得很近。被害者的头猛然受了刺激,他可能下意思的去抓头,或许在乱抓中,抓住的有头发。在他极度被动的情况下,他只有挣扎反抗。在即将断气的瞬间,就狠命的一揪,手中就揪下了凶手的头发,一直留在手中。这当然不可能是有意识留下来的佐证,而是在一种无奈的反抗中偶然所得。这是用生命换来的代价。进一步分析,由于当时只有这几十根头发在死者手里,不细心的人是不会觉察的。留下的女性头发多,是因为女的头发长,容易抓的缘故。男的头发短,就没有那么易得。这样是不是合理,还要做一下的工作。墓地绝不是第一现场。因为陈安泰是死在家中的,和他接近的女人当然是柳小妹。因为当天他们很亲密。而不会是老太太的头发,因为她是被吓死的,她没有接近她儿子陈安泰。赵景突然又觉得自己的看法不能成立。因为他了解到当时的陈安泰是一个光头,他没有头发。可出现了两个男人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有两男一女作案?他突然想起化验员说的话:人头发中的锌的含量是不受年龄的制约,它是一直保持稳定的,铜的含量的变化也很微弱,不太明显。但是,其他却不同,如汞、金、砷、锑等元素则是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化。不同的年龄有着很大的差别。会不会这两种有差别的头发就是一个人的。其中一种是过去的,而另一种是现在留下的?它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化了呢?大有可能。他又去照化验员,把自己的设想对化验员谈了谈。化验员觉得他的话在理,就对他说:“要想证实其中一种头发是现在有人留下的,你必须找来怀疑对象的头发进行比对。至于能否从一根陈旧毛发中按年岁的变化及元素变化的规律去推测,这还得通过仪器进行精密计算才行。”
要纠正一个人对一个问题的看法是很难的。自我纠正就更难。但赵景现在终于纠正了以前的设想。心中顿时觉得十分畅快。他忍不住又想起昨夜吟的诗《重托》来。直到办完手续,登上幸福牌摩托车飞驰在会落市的路上,他的脑海里还萦绕着《重托》中的诗句:“我的全部职责,是捍卫法律的尊严!。”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