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乐晚在外面等了许久,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进去看看两人在里面做什么。
她走过去,手指轻轻搭在门框上,犹豫了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
缓缓推开门扉,吱呀一声,仿佛连带着空气中的尘埃都轻轻颤动。
门轴转动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里面两人皆是转过头来。
沈听淮想说什么,婼弥却迅速将那个锦盒收入囊中,道:“交易完成,我即刻离开。”
萧乐晚的心猛地一沉,沈听淮的选择如同一盆冰水,其寒气比外面的天还要寒冷。
她的目光掠过婼弥匆匆离去的背影,最终落在沈听淮身上,“何时和离?”
如今犀灵珠没了,她与孩子没了生的希望。
她不要再做谁的妻子,她只想做回萧家女,用最后的时日好好孝敬萧青山与萧宁氏。
还好,萧青山如今是皇商,是五品工部员外郎,想必日后与萧宁氏能过得比曾经好。
至少不会再被一个七品小官,强权屈打。
失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紧紧包围,她的嘴角微微抽动,却挤不出一丝笑容。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沈听淮,却没在他脸上找到一丝解脱与高兴的感觉。
相反,他的脸色瞬间阴沉。
他猛地跨到萧乐晚面前,桌椅因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毕露,实在克制不住内心的怒意,他便死死的捏住萧乐晚的手腕,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她的手骨捏碎。
“别忘了,你体内的月半相思散只有我能解,裴离疾没有第二只神农蛊。”
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明明解药就在他手中,可他依旧想用月半相思散来留住她。
那么多次生死相依,命悬一线,她都锲而不舍,如今怎能因为一颗小小的珠子与一个裴离疾就说和离?
“尽快求旨吧!我想回家了。”
萧乐晚说完,转身离开了沈听淮的书房。
沈听淮对萧乐晚决绝态度震惊,也对自己无力的挽留愤怒。
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身旁的桌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具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四溅。
木易闻声匆匆进来,见书房内一片狼藉,正欲开口询问,便见沈听淮迅速转身。
他的身影瞬间掠过,一拳裹挟着风雷之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木易的胸口。
木易措手不及,整个人被这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直至撞在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捂住胸口,脸色苍白,震惊之余连忙跪下,“大人,属下这便去领罚。”
虽不知犯了何错,可沈听淮平日是非分明,他今日一定是犯了错。
沈听淮的拳头仍悬在半空,微微颤抖,“为何要放夫人进来?”
沈听淮的质问如寒冰利刃,刺得木易心头一颤,低声道:“大人上次吩咐过,若是夫人再来,不可阻拦。”
沈听淮目光一滞,他确实吩咐过。
可上次他明明想的是,萧乐晚再来他便主动往前迈一步,忘了裴离疾的事。
日后给裴离疾找些事,不让他有时间来见萧乐晚便好了。
可为何,偏偏这么巧?
萧乐晚又为何偏要犀灵珠?
正当气氛凝至冰点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门外传来侍女焦急的声音,喘息未定:“大人,不好了!夫人她……她晕倒在院中,下身流了血!”
木易还未反应过来,一道讥讽便从他身前掠过。
沈听淮到锦绣堂时,剑兰恰好带着虞芝与林茵走到院门外。
见到这两人,沈听淮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可想到里面的萧乐晚,他又不得不垂下头走进去。
虞芝的医术他是见识过的,请她来看诊,于萧乐晚有益无害。
沈听淮踏入锦绣堂,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入耳鼻,他加快了些脚步。
虞芝亦然,剑兰带着她立于床榻旁。
她轻抚萧乐晚的脉象,眉头紧锁。
沈听淮心悬一线,正要开口询问,虞芝却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沈大人,孩子怕是难保了!”
言罢,她意味深长地望了呆滞在原地的沈听淮一眼,又道:“还请大人带着丫鬟婆子都出去,这里留我与小徒便好。”
沈听淮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声音十分沙哑,“都出去,守在门外,不得打扰。”
他突然想起,萧乐晚执着于犀灵珠。
他又问了一句,“敢问女医,犀灵珠可有何药用功效?”
虞芝闻言,目光微闪,似是有些震惊,“沈夫人竟然没同沈大人说吗?犀灵珠是月半相思散解药中最重要的一味,能保换血时体内机能一切如常,亦可保胎儿平安。”
她说的稀疏平常,却已足够沈听淮心头一震,悔恨与自责如潮水般涌来。
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只觉心中那份痛楚,远胜于此。
是他亲手,杀了萧乐晚与她肚中的孩儿。
“大人快些出去吧!”林茵道:“师傅医治,外人不便在旁。”
沈听淮闻言,踉跄出了门,开门时,他又转过头说:“拜托虞女医,若内人身体无恙后,沈某必将万金送至府上。”
林茵倒吸一口凉气,万金?
普通人家几十辈子都赚不回来的钱财。
再看看沈听淮的模样,她突然悟了。
看来师傅教训得不错,沈大人爱戴萧小姐,上次确实是她帮错了人。
不知换了多少盆血水,萧乐晚缓缓睁开眼,只觉下身与腹部疼的要命。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却掩不住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腹部再也没有牵动她的感觉。
她虚弱地问林茵,“小华佗,我的孩儿可还好?”
林茵眼神躲闪,只道:“沈夫人好好休息,养好身子。”
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枕边。
她颤抖着手,轻轻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冰冷又空荡。
良久,她喃喃道:“万般皆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