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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解决沈家要徐徐图之。
但是现在,必须得先让沈家对她投鼠忌器。
沈潮云深吸了口气阖起眸子,掩去眼底的冷色,过了片刻才重新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手里的破碗——倏地,将碗往地面狠狠一摔。
弯腰捡起一块尖锐的碎片,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容貌上划了一道。
精致明媚的容颜被这道伤口破坏了几分美感。
沈潮云任由淋漓的鲜血浸透她的手指,神情间唯有冷漠。
然后随手将碎片扔到了一旁,坐下来倚着柴火堆闭目养神,待会儿有的要忙,她得养精蓄锐才行。
直到外面传来了逐渐逼近的阵阵脚步声,才缓缓地掀开眼皮扫了过去。
“夫人,奴婢亲耳听见五小姐仗着和景王殿下的婚约对小姐言语不敬,丝毫没有认错的样子。”
碧荷摸着自己红肿起来的脸,委屈地咬着牙:“……奴婢气不过就和她争执了两句,她便说自己是侯府的主子,谁身边的下人都打的。”
“倒是气性大。”
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闻言笑了一下。
站在她身边的沈若雪身着湖青色织锦莲花薄水烟曳地长裙,手拿一柄美人团扇,容貌清丽出尘。
眼底掠过一丝不悦,笑着道:“妹妹自幼在乡野长大,行事难免粗鄙,日后请父亲严加管教便是,母亲就莫要与她计较了。”
说话间,一行人便到了柴房门前。
柴房昏暗狭窄,肉眼可见空中漂浮着许多肮脏的灰尘浮沫,令人望而却步。
沈若雪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目露嫌弃。
沈夫人也皱起了眉,偏头吩咐道:“来人,去把五小姐带出来。”
“既是问罪,诸位连踏进陋室都不愿吗?”
女子沙哑的嗓音从里头传出来。
听出这是沈潮云的声音,沈若雪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还是说,你们也知道这地方难以落脚住人?堂堂昌平侯的小姐、陛下亲封的乐平县主就住在这种地方,若是传出去怕是有损侯府名誉。”
这话说得不紧不慢,却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
沈夫人面色微微一变。
以权压人……看来关个两天倒是让她变聪明了不少。
若是往常倒是无碍,只是今日宫里特意为她办了及笄宴,她再这般口无遮拦,只怕对侯府不利。
思及于此,沈夫人率先抬脚走了进去。
“小五,侯爷将你关在柴房,是为了惩罚你前两日推雪儿下水。”
她笑着道:“今日碧荷来就是告诉你,惩罚已消,你该收拾一下入宫赴宴了,谁知道你这孩子气性大,争执两句竟将婢子打了一顿……”
“你的脸,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就先看见了柴房内直勾勾盯着她的沈潮云。
紧接着,就被沈潮云脸上那道伤痕吓了一跳。
鲜血淋漓的脸再配上她沉郁的眼神,瞧着跟跑出来的疯子似的,后面跟进来的沈若雪更是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脸色微微一白。
“所以夫人是替那个欺主的奴婢鸣不平来了?”
沈潮云靠着柴堆没起身,勾了下唇。
她侧着脸用带伤的那一面对着她们,轻呵了声:“夫人只听婢子一面之词便断定是我之故。”
“若我说是她奴大欺主,先对我动手,且心生嫉恨故意坏我容貌呢?”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哗然。
沈潮云脸上的伤货真价实,这世上没有女子是不爱惜自己容貌的,这伤只可能是别人造成的!
闻言,碧荷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慌忙跪下,脸色仓皇,连连摇头道:“夫人,奴婢没有啊!奴婢只是来传话而已,绝对没有对五小姐动手,更不曾伤她容貌啊!”
沈潮云冷笑:“你敢以你家小姐的名义发毒誓,你绝对不曾动手打过我么?”
碧荷刚欲开口,就听见她继续说:“若违此誓,就让你家小姐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你敢么?”
她的脸色瞬间一白,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听到这话沈若雪表情微微一变,给了碧荷一个不中用的眼神,又看了眼母亲,轻声道:“妹妹,你这话未免也太过咄咄逼人了。”
沈潮云:“那就是不敢了。”
沈夫人眉头紧皱,眼神沉了下来。
偏偏是今日伤了脸,这丫头脸上带着伤进宫必然会引人注目,席间免不得被皇后问责。
万一耽误了和景王的婚事……
她冷冷瞥了碧荷一眼,吩咐道:“真是胆子大了竟也敢欺主,拖下去,杖责二十。”
这话说完,当即就有嬷嬷擒住了碧荷往外拖。
沈若雪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给她们使了个眼色。
沈夫人笑着道:“这样也算是给小五出气了,我这就唤府医过来为你诊治,脸上的伤可耽误不得,迟了可是会留疤的。”
沈潮云看着她一锤定音,丝毫没有顾虑她的意思。
嘲讽地扯了下嘴角,这一扯不小心牵动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口冷气,额头浮起细密的汗。
也将昏沉的头脑疼得清醒了几分。
她连自己的脸都动得了手,为的可不只是杖责一个婢子。
“为我治脸之事不急,”沈潮云用手扶着柴堆,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地望过去,“夫人,眼下更为重要的是昌平侯府百年基业,只怕要毁于一旦。”
沈夫人被她清亮的眼神晃得微愣。
直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踏进这个门开始这丫头喊的都是夫人,而不再是母亲。
沈潮云朝她拱手,一字一顿道:“请夫人立刻下令杖杀碧荷这个恶仆!”
“不行!”沈若雪心下一惊。
她连忙转头看向母亲。
就听见沈潮云又道:“碧荷不敬主家,欺上瞒下阳奉阴违,假借大姐的命令连我这个未来的景王妃都敢随意打伤,可见她心思何其恶毒,此人断断留不得!”
“若是陛下因我脸上之伤认定侯府对这桩婚事不满,降罪于侯府,又该让大姐如何自处?”
“碧荷非死不可,请夫人下令!”
沈潮云弓着身子,看着她们用金线勾勒的裙摆,脊背微微发颤。
一连串的话说出口连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沈夫人脸色阴沉得可怕。
不管沈潮云脸上的伤究竟是不是碧荷弄伤的,在只有她们两人的情况下,不是碧荷也得是碧荷。
正如她所说,这件事不能闹大。
否则定会牵连到若雪身上。
沈夫人目光沉沉地望着仍未起身的沈潮云,启唇道:
“将碧荷拖下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