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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应该是蓝色,海洋的颜色,因为他庇佑着黎凡特数以万计的海上民族。男孩的面容一如她记忆中美丽,但缺少了那种轻盈,使人感到美好的气息,即使在他最面目可憎的时候,那股纯净的气息依然萦绕着他,那是熊熊燃烧的磷火所无法磨灭的。
与她视线交汇后,男孩脸上露出羞涩的微笑,他的声音也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猊下……”
然而她只是感受到了痛苦,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明明在梦境里,她却浑身冰冷,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仿佛一时又回到了在深海中沉浮的时候,太阳正高悬在空中,像是一枚白色的硬币,她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温暖,只有一层苍白的光镀在皮肤上。
她看着眼前的男孩,这个因错误的好心而编织出来的虚假之物——但就是有那么一瞬间,她t的心中不受控制地滋生出一丝喜悦,仿佛在漫长的岁月中,总还有那么一些东西能够回到她身边——然而逝去的时光终究不会再回来,就像巴尔,他可以把无数个孩子关进无数个王宫的地窖里,但没有一个王宫的地窖会挂着《丰收神的恩赐》,也没有一个孩子名叫塔玛。
“小公主?”梅林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解除了幻术,“你、你还好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愚弄别人的回忆对你来说是那么大的快乐吗?”
“什么?我没有!我只是……”他看起来既迷茫又无措,“我没有想要愚弄你,只是以为这样能让你开心一点……我、我很抱歉……”
她想起巴尔,想起塔玛,想起她在秘密通道后的房间里留给那个女孩的信,她自以为在那些文字上寄托了美好的祝福,实际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就像她曾以为蛾摩拉会成为文明之城的象征……可塔玛最后还是死了,她的国家也灭亡了,在那些扭曲了真相的文字中沦为罪恶的符号。
她感到哀伤,疲倦,同时又感到疯狂,那些美好和痛苦的画面在她眼前交错,但最终都变成了痛苦,当对方轻轻拥抱她的时候,她忽然有了一种被击溃,摧枯拉朽的感觉——自从蛾摩拉陨灭后,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令她流泪了——但旧时光终究还是抓住了她,让她忍不住在对方的怀抱里放声痛哭。
梅林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似乎在努力从他稀薄的人性中挤出一点温情给她,她却回想起利瓦兰王拥抱崔斯坦时的一幕——也许这就是巴尔希望见到的,年轻的王女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她的抚养者身边,一个破碎的家重新变得完整,一座衰败的城市重新被注入生机。
所以他在这个与过去没有半点相似的国度里徘徊不去,苦苦寻觅着往昔的影子,期待着记忆中那些美好的事物终会落叶归根,他并不知道蛾摩拉的名字已经湮没在岁月之中,什么也没有留下。
第295章
早晨,凯照旧洗了脸,随便往肚子里塞了点干粮果腹——利瓦兰王在粮食供给上从不吝啬,但凯已经厌倦了硬邦邦的腌羊肉(每吃一口他都感觉羊蹄子要伸进他嘴里了),与其期待罗奴亚的仓官能在老山羊身上施展什么奇妙的烹调手法,不如指望等会儿巡逻的时候猎到几只山鸡或野兔。
通常来说,巡逻应该是基层士兵的工作,但自从罗奴亚遭遇灾祸后,人口大量流动,附近一带的治安每况愈下,强盗劫掠商队和普通百姓的情况时有发生,摩根应利瓦兰王的请求,会派遣一些武艺高强的骑士协助罗奴亚重整秩序。
今天也是他和艾斯翠德搭档工作,后者不仅是廷塔哲的首席骑士,还是摩根的近身铁卫——乍听起来和贝德维尔差不多,但在女王阵营中,这是一个象征着无限荣耀的名号。
在军营中,她享有单独的营帐,而且紧挨着摩根,凯从没真正进去过,但知道里面有一座橡木镶铜的大浴缸,只要抵达大型营寨,果盘里就不会少了梨子(她喜欢吃梨子),足见女王对她的宠爱。
凯很羡慕对方出门在外还能洗到热水澡,但也知道她没法像其他骑士那样一堆人光着膀子在野外的湖泊里洗澡,只是偶尔会去蹭几个梨吃。
“艾斯!”他在营帐外喊,“该去巡逻了!”
“请稍等片刻,凯爵士。”艾斯翠德在营帐里应道,“我得先去铁匠那里把红岩牵回来。”
红岩是艾斯翠德的战马——给一匹枣红色的马起名红岩,真是“富有”想象力——几天前它的马蹄铁裂开了,卸下坏掉的蹄铁后,还得先清理马蹄里嵌着的碎石,然后才能重钉蹄铁。
艾斯翠德离开后,阿诺蹑手蹑脚地出现了,像是一头牛误穿了小孩的鞋子,凯看着他用这个滑稽的姿势走到他面前,表情十分严肃:“你最好别太过分,凯爵士。”
凯只觉得对方莫名其妙:“干什么?又不是我强迫你踮脚走过来的。”
“听着,凯爵士,你是一个好伙计,像是一个会说俏皮话版本的加荷里斯殿下。”阿诺说,“可如果你敢拿艾斯翠德爵士取乐,我们所有人都会毫不客气地把手套砸到你的脸上。”
“我哪里有拿她取乐?这几天我们不是相处得挺好吗?”
“哼,最好是这样。”
看来这种没头没尾的说话风格是近几年不列颠的流行趋势——凯感觉这种鸡同鸭讲的情况似乎发生得越来越频繁了:“算我求你了,说点人能听懂的话。”
闻言,阿诺忽然满脸通红,从谜语人变成了结巴人,嘴里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如果不是他刚才话还说得挺顺溜,凯差点以为他的喉咙里卡了块羊碎骨。
“总之,别指望这种把戏可以骗过谁。”对方说,“已经有人将情况如实汇报给猊下了,相信我,你不会想见到她发怒的样子。”
凯确实不太想见到摩根发怒的样子——是的,他已经能预料到他的小老弟胳膊肘往外拐的嘴脸了——但这不妨碍他觉得女王麾下的骑士们有事没事就爱找家长打小报告的行为很幼稚:“谢谢你的警告,阿诺,等我的脑袋被淋上焦油,插在尖刺上的时候,每次你路过我都会说声'你好'。”
阿诺看起来更着急了,可惜他连半个字都挤不出来,看来“嘴笨”是女王党骑士的另一大特征。
就在此时,艾斯翠德牵着红岩回到了营帐前,她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最后落到了他身上,神情有些无奈:“别逗他了。”
凯翻了个白眼:“是啊,国王手下的大坏蛋凯又来欺我们的小可怜阿诺爵士了。”
对方的语气与其说是责怪,不如说是调侃,所以他也不怎么生气,很快便将表情复杂的阿诺抛之脑后,高高兴兴地出门巡逻了。
路上,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