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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必须先做一些伪装,随后他会引导我们去诊疗室现场参观病人们的治疗过程。”
格蕾慎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傍晚。在此期间,请您尽可能收敛自己的存在感,暗淡的光线恐怕难以遮掩您的美貌。”萝西女士似乎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但最终失败了,“我们必须尽快确认情况,并传信给卡美洛特……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殿下。”
格蕾也有类似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些患者的病症与大量死去的老鼠有关,那么无论她们在教会的诊疗室里看到了怎样可怕的景象,在洛锡安——或者说在北方所有大型城市里,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黄昏时分,她们换上了修女的服饰,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格蕾透过窗帘望向车外,看着残阳的血色慢慢渗进石板的缝隙里,似乎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萧瑟感笼罩着这座城镇。
山路尽头,高耸的教堂像影子一样融化在了深红色的晚霞中,漆黑的渡鸦在空中盘旋,车轮压过碎石子时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格蕾内心深处忽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仿佛她们乘坐的马车正在通往地狱。
“无需害怕,殿下。”萝西女士一如既往地安慰了她,只是对方的言语不再像之前那样使她安心了。
格蕾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她知道自己将鬓发捋到耳后的动作出卖了她,但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甚至无法让自己的手指停止颤抖。
接应她们的是莫里斯修士,对方约莫三十多岁,有点秃顶,皮肤灰白,面颊消瘦,神情中的沉重和倦意让格蕾想起了阿格规文。
如果阿格规文真的在这里就好了……虽然对方如今远在卡美洛特,但格蕾猜他很快就会被派遣到北方。
母亲大病初愈,不适合长途跋涉,而陛下显然不适合处理这类情况,所以大概率会是阿格规文、艾迪爵士和贝德维尔爵士——艾迪爵士熟悉北方的情况,贝德维尔爵士在四十岁过后,前往廷塔哲修道院修习了一段时间的医学外科课程,现在基本不再作为骑士而活跃,更多是以随行军医的身份出现。
“请保持低调。”莫里斯修士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恹恹不乐,“事情暴露了对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当然,阁下。”萝西女士低声回答,“请带路吧。”
不知道是天色太暗,还是心态使然,教堂内部似乎比格蕾想象中更加阴森。
廊道里一片死寂,墙壁上的蜡烛轻微闪动,格蕾看着他们的影子忽明忽暗,时而拉长,时而缩短,时而重叠在一起,时而又各自分开,仿佛他们是几个穿梭于黑暗中的幽灵。
格蕾本以为情况不可能变得更糟糕了,然而当莫里斯修士打开通往地窖的铜门锁时,她听见了从地下传来的恸哭与哀嚎,在幽暗的回旋楼梯里不断回荡。
她很少惧怕什么东西,年幼时她就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幽灵,最后她和同伴们一起埋葬了对方的尸骨,期间没有任何人感到害怕……可现在的她就连呼吸都在颤抖,究竟是为什么?
当他们抵达地窖时,那些不详的声音变得更加响亮和清晰——直到此刻,格蕾才发现所谓的“诊疗室”其实就是太平间,可能是因为病人的死亡率太高了,这样方便他们及时处理尸体。
太平间不大,几支蜡烛便足以照亮整个房间,木板床上躺着五个赤身裸体的病人,十几名修士和修女在旁边忙得团团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麻木,似乎已经对病人们的嚎叫习以为常了。
虽然格蕾不方便靠近病人,但有些症状只需肉眼观察就能领会:修女正在用沾过酒的湿布擦拭病人的额头,结合病人恍惚的神情和干燥的嘴唇,说明他们应该处在高热中。
其中三名病患的脖子和腋下长着鸡蛋大小的肿块,腹股沟布满了淡黑色的痈,从修士按捏它们时的力道来看,那些肿块应该很硬。另外两名病人身上似乎没有明显的脓肿,但精神反而是最差的,他们不停地咳嗽,同时不断吐出带血的胆汁,即使是表情最麻木的修士和修女,在查看他们的状况时也会皱起眉头。
事实上,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格蕾也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毫无疑问,那两名病人的肺部已经腐烂得非常严重,也许撑不过这个晚上了。
当修士切开病人的静脉时,即使是一直保持着镇定的萝西女士也不免大惊失色。
“这是在干什么?”她低声问道,“他们的工作难道不是救治病患吗?”
“这是放血疗法中一种比较原始的实践方法。”
准确来说,这是一种“错误的”原始实践方法。
母亲早就在医学相关的教科书目中驳斥过希腊人的体/液致病学说①,让病人大量失血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放血疗法在廷塔哲修道院一直被归类在炼金术学名下,而不是视作一种医学手段,炼金术学者通常也不会直接切开病人的皮肤,而是通过水蛭吸取病人的淤血和脓肿。
在差不多为病人放了12盎司②的血后,旁边的修女非常熟练地为病人止血,格蕾不敢想象他们究竟这样重复过多少次。
此时,一名较为年长的修士从她们跟前走过,格蕾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老修士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角落的桌子上,托盘上有几个小罐子,依次是半融的软蜡、黄色树脂、牛油和一种粗糙的颗粒状粉末。
有时候格蕾真希望自己能无知一点,但她确实知道对方要做什么——那种粉末是用某类蝇虫的躯壳磨碎制成的,用于制作一种可以使病人发疱的药膏。
许多对医学有错误认知的大夫喜欢在病人显现出病症的区域涂抹这种药膏,让病人身上长出水疱,这样将水疱切开时就能“将毒素一并排出”。
“请不要……”她很想阻止他们,但萝西女士按住了她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她们不能在这里暴露身份。
她是正确的,她们必须为大局考虑。
格蕾只好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她看到修女端来了一个木桶,放在病人床尾,站在床边的修士拿出了一个皮管,开始为病人灌肠。隔壁床的病人在修女的帮助下喝下了碗里的液体,格蕾本以为那是水,但很快那名病人就呕吐了起来,他们居然给他喂了催吐剂。
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幕幕,格蕾忽然感觉一阵恶心,并不是因为脓血、粪便和呕吐物的恶臭——诚然,如果换她站在这些人的位置上,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提供一些颠茄制剂,让病人在离开人世前不至于太煎熬。
但这和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两回事。
看着他们用最严谨的态度和最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