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为了找女儿奔波到晚上,沈仲磊叫人将下午没能处理完的公务带回家中,本打算当日事当日毕,但是坐在桌前,却一直无法集中精神,最后更是发起呆来。
“老爷,大姑娘求见。”
“让她进来。”沈仲磊回过神来,端正了坐姿。
“爹。”
“舒儿,大冷天的,这么黑,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明天再说么?”
“女儿也不想这么晚还来打扰父亲,只是担心有些事,到了明天会出变故,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
沈仲磊皱眉问:“舒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儿恳请爹连夜审问两名人犯,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舒儿,你这话到底在暗示什么?”
“爹不觉得今天的事十分蹊跷么?”沈天舒道,“先是程公子在园子里突发急病,我离开时还曾叮嘱两位妹妹,将明玉留下照看二人,但是等我帮范公子处理好程公子的事儿再回来,两位妹妹就不见踪影了,问过园子的下人,才知道二妹妹嘴上说要回家,却将大家带到园子最偏僻的西北门出去,在外面上了陌生人的车,爹觉得这合理么?”
这些细节,沈仲磊之前并不知晓,此时听到沈天舒一一道来,也不由跟着陷入沉思。
“那你的意思是?难道云瑶是自己送上门去被犯人劫持的不成?”
沈仲磊的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不悦,拧眉看着沈天舒。
沈天舒了解沈仲磊这样的人,典型的大家长作风,事业上小有所成,对如何处理家庭关系一窍不通,偏生十分自信,觉得自己教导有方,家中人人善良美好,听不得半点儿反对意见。
此时她若说自己怀疑沈云瑶,沈仲磊非但不会相信,还一定会极力回护沈云瑶。
她自然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爹,您想一想,今天这件事情里面,出现的最奇怪的人是谁?”沈天舒慢慢引导,确定沈仲磊跟着自己的思路再次陷入沉思之后,提醒道,“您之前说,自己是怎么拿到两位妹妹的手帕和信的?”
“是毅豪急匆匆过来交给……”沈仲磊本来也不笨,今天不过是关心则乱,加上没有怀疑家里人,所以没有想到其中的问题,此时被沈天舒一提醒,登时也觉得许毅豪十分可疑。
“是啊,爹您想,如果犯人真的是故意将两位妹妹劫走的话,那一定是提前知道她们是哪家的姑娘,且不说他们敢往衙门送信要钱胆子得有多大,衙门口每天人来人往,他就把东西丢在门口路边,万一被人捡去怎么办?万一被小孩子当玩意儿踢走怎么办?变数实在太多。”
“毅豪当时说,是他撞见一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那人兴许是看到他一紧张,就把东西扔下了呢……”沈仲磊这话越说越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解释不通。
许毅豪虽然是许氏的侄子,但他家根本不在永州府,在沈家住了还不到两个月,永州府的人,鲜少有认识他的,更不要说知道他是沈家的表少爷了。
那人既然是来图财的,怎么可能将至关重要的东西这般轻率就扔了。
而且他还清楚记得,许毅豪拿着东西过来的时候,外面包着的一层纸蹭得挺脏。
以他对许毅豪的了解,别说是这么一个脏兮兮的纸包被丢在地上,就算地上的是银角子,他都不会纡尊降贵地弯腰捡起来。
沈仲磊的神色终于凝重起来,
“舒儿,你是说,这件事跟许毅豪有关?”
“我也只是猜测。”沈天舒道,“不管是不是,父亲都该尽快审问人犯,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过了今晚,就会出事。”
沈仲磊今天已经十分疲惫,并不想熬夜再去大牢审问犯人,闻言道:“大牢戒备森严,就算许毅豪与此事有关,他也没本事进入地牢做什么手脚。”
“许毅豪也许没这个本事,但万一家里有人帮他呢?”沈天舒小心翼翼地说,“母亲平时那么疼毅豪表哥,万一表哥求到母亲头上,母亲护侄心切,若是一时不察做出什么事儿来……”
沈天舒看出沈仲磊眼底的抗拒神色,故意道:“都怪我太着急了,其实就算两个人犯人出了问题也没关系,这件事范公子从头到尾都参与其中,也可以找他做个旁证……”
沈仲磊一听到范公子,立刻醒悟过来。
这么丢人的事情,被范公子知道,就相当于被瑞王府知道。
今天下午在西北角,范公子还说等过几天再登门拜访。
好端端的来拜访什么,很显然是为了来探问事情进展的。
如果自己调查不够积极,最后甚至还要范公子来作证的话,那也太丢他这个永州知府的脸了,若是传扬出去,他哪里还有脸在湖广做官?
想到这里,沈仲磊终于起身道:“舒儿说得有理,我今晚就去牢房里先询问一番。”
一想到事情很有可能跟许毅豪有关,沈仲磊心里也十分不爽。
就算他说得都是真的,当时如果他能抓住送信的人,说不定也能找到一些线索,最后却白白将人放走了。
“你回去吧,我去衙门大牢看看。”沈仲磊起身披上大氅,离得近了才看到沈天舒鬓角的发丝间挂了些黄色的东西。
“这是怎么了?”
沈仲磊刚想要凑近点儿看,不料沈天舒却速度很快地躲开,甚至垂头避开他的视线道:“爹,没什么要紧的。”
沈仲磊立刻道:“赶紧说,不然我就不去大牢了。”
沈天舒垂头看着脚尖道:“刚才母亲不知从谁那里听说了今天的事,觉得是我没看好妹妹,险些害死二妹妹,所以去我房里训斥了我几句……”
“训斥?什么训斥能弄成这样?”沈仲磊气道。
“母亲只是心疼二妹妹,一时冲动罢了,爹不要为这个生气了。”
“云瑶是她女儿,难道你就不是么?”沈仲磊气道,“不出事还看真不出她这般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