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松猛然起身,胳膊一甩,将手里的牌九扔在桌上。
整整齐齐十二个点。
沈青松半张开嘴,喜色从嘴角一点点蔓延全脸。
他嘴角抽搐两下,别过头,环视人群一圈,放声哈哈大笑:“都看到了吧?本公子这次要一把翻身!”
众人不回话,别过头,往沈青松对面看去。
千手依旧淡定如常,抿了口茶水,慢悠悠瞧向沈青松:“沈少爷还要加注吗?”
沈青松视线挪动,从千手的脸缓慢移到他搭在桌面上的手。
千手掌下压着厚厚一叠银票,还有不少字据。
那些都是沈青松输给他的!
这一会子儿的功夫,沈青松已经输掉了上万两银子,还有自己名下京郊的水田以及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好在这些东西都是蔲姨娘这么多年用各种手段从沈家偷偷过继到沈青松名下。
便是输了也无人察觉。
沈青松思忖片刻,想要就此罢休。
他刚想摇头不加注,却见对面千手嘴角一勾,露出不屑冷笑。
千手斜乜沈青松:“沈少爷若是早说自己就这点东西,我都不必上场,寻个小菜头来和你玩玩就是了。”
沈青松早就输红了眼,不加注已经用了自己最后的理智,哪里还经得住千手这么挑衅?
一听到这话,他登时瞪大双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嘴硬?行!小爷好好陪你玩一把。”
沈青松扬动下巴,点向千手右掌下按着的字据银票:“若是这把你输了,将我刚才输给你所有的东西都退给我。”
这在赌坊很不守规矩。
周围众人低声嘟囔。
“哪有这样的?输了的东西还要要回去?”
“就是。沈少爷也是见惯大世面的人,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不成想,那千手倒是坦然:“好。那若是沈少爷输了呢?”
沈青松轻蔑冷笑:“你可瞧清楚了,小爷那是十二个点,怎么可能输?”
千手盯着沈青松,纹丝不动,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屑的笑容。
二人对视片刻,沈青松又恼又怒,冷色挥挥手:“小爷名下有一处京城旺铺,若是输了给你便是。”
千手半侧过眼,余光瞧向隐藏在人群中的沈浮光。
见后者颔首,千手才坚定回话:“好,就这么定了!”
说话的同时,千手扔掉手中牌九。
一副与沈青松一模一样的牌赫然出现。
有好事之人甚至专门上前仔细数了数。
“十一,十二,真是十二个点。”
“按规矩一样的点数还是庄家赢。”
众人一同回首,望向沈青松。
后者面色苍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进椅子内。
他双手扶在椅子扶手上,牙关打颤,喉咙滚动,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
千手堆笑,盯着沈青松:“沈少爷,京城旺铺的地契拿来吧。”
沈青松眼皮抖动,哆嗦抬起头,望向千手。
只看了几秒,他霍然起身便想走。
千手眼疾手快,一声令下,早就混在人群里的赌坊伙计一拥而上,将沈青松按在长桌旁。
他们一边一个,分别扭住沈青松的胳膊,按住他的脑袋。
沈青松侧脸贴在长桌上,嘴里还不干不净:“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未来的侯爷。你们这么对我,就不怕……”
啪--
话都没有说完,沈青松连脸上挨了千手结结实实一巴掌。
千手扭动手腕,脑袋左右动了两下。
他脖子的咔哒声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
千手上前,扯住沈青松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
“沈少爷,这套说辞在这里没用。”千手轻拍沈青松的脸,“这是赌坊,只认输赢不认身份。”
沈青松被人压着,动弹不得,只能瞪大双眼,满眼怒色地盯着千手。
“沈少爷只有两个选择。”
千手靠在长桌上,右手落在腰间。
“要么,将铺子的地契交出来,我们之间两清。”
铮--
千手右手一扬从腰间抽出一只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顺手向下轻插。
匕首不偏不倚,扎在沈青松手旁的桌面上,距离他的手指只在毫厘之间。
千手不紧不慢,缓缓道:“要么,留下一只手。沈少爷自己选吧。”
沈青松的脸贴在长桌上,被挤得几乎变形。
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充斥着恐惧。
匕首就贴在他鼻尖前,寒意已然穿过皮肤渗透进他的五脏六腑。
半晌之后,沈青松终于认命般点头:“好!明日一早,你们来我府上取地契。”
千手眼神示意,沈青松身后的伙计松开他。
得了半分自由,沈青松活动两下手腕,又威风起来,冷笑瞧向千手:“先说好,这地契我是答应给你了,可若是我长姐不松口不给你们,那就与我无关。你们要找也只能找她。”
千手默然:“那是自然。”
人群里的沈浮光听得清楚,眸子微眯,凌厉的寒意轻动。
都到了这个时候,沈青松还只想着怎么将这些事情都推脱给她呢。
果然是自己的好弟弟啊!
沈浮光冷嗤,漠然转身,拨开身后人群,往外走去。
鸢儿狠剜了沈青松两眼,快步跟上沈浮光。
她在无人处同沈浮光打手势:小姐怎么了?
沈浮光半低着头,悠长的睫毛遮住她眼底的失落,让旁人瞧不出她的神色。
“呵,”沈浮光冷笑,“你都听到了?这个时候还只想着如何把祸事引到我身上来。”
鸢儿:小姐刚才为什么不教训他一顿,还要眼睁睁看着他输了铺子。
“一个铺子算什么?”沈浮光赫然抬起头,神色已然恢复镇定。
她轻扯住衣袖,向下拉扯整理,衣袖口的青竹在油灯地映射下,泛着一抹清幽的光芒。
沈浮光抬眼瞧向前方,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我要沈青松滚出京城。”
话毕,沈浮光阔步上前。
二人快步经过楼梯,走出赌坊。
楼梯上两人将沈浮光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朱雀不由咋舌:“主子,这女人未免太狠了。沈青松可是她的亲弟弟。”
李藏锋微眯双眼,盯着沈浮光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缓缓道:“想你死的人,哪里分什么亲不亲。”
朱雀茫然:“主子是说她吗?”
他总觉得,李藏锋这话蕴含它意,不似讽刺沈浮光,更像是说他自己呢。
李藏锋收回视线:“去查五哥和盛京堂的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