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燕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原本飞扬的眼角一点点垂下。
她粉嫩的舌尖轻吐,在唇瓣上沾了一下,都不及回头,立刻对沈浮光行礼:“小姐,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奴婢做吗?奴婢去忙了。”
言毕,秋燕头也不回,脚下生风,火速离开。
鸢儿同春和见她慌张离去,都怯生生扫向朱雀。
后者面色阴沉,手里拿着一只牛皮纸袋。
他嘴角抽搐几下,极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可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看来方才秋燕的打趣儿对朱雀而言的确是个不小的折磨。
沈浮光轻咳一声,打断朱雀的局促,低声询问:“朱雀,你怎么过来了?”她伸长脖子,往朱雀身后瞧了几眼,“殿下呢?”
朱雀定下心神,将牛皮纸袋递到沈浮光面前:“盛京堂掌柜被抓,京中群龙无首,殿下今日要选出一个新人暂代京城之事,一早就去忙了。殿下吩咐我将这东西给沈小姐送来。”
沈浮光接过东西,好奇打量朱雀一眼:“什么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解开牛皮纸袋上绑着的细麻绳。
一只十分精致的青花瓷茶碗映入眼帘。
瞧到那茶碗,春和错愕地啧了一声:“这茶碗不是与昨日摔了的那个一模一样吗?”
她凑上前,仔细打量着沈浮光手中的茶碗:“花样纹路都一样。”
春和疑惑看向朱雀:“我记得小姐那个茶碗是当年官窑烧制出的唯一一批,听闻当年官窑关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同样的茶碗问世,殿下从何处寻来的?”
朱雀盯着那茶碗无奈摇头:“但凡是官窑烧制出来的瓷器,一定留有首样。昨日殿下特意去寻了官窑的师傅,好在那师傅手里还有首样留着,这才寻来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沈浮光微顿,心思轻沉,低声嘟囔:“其实那茶碗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殿下不必如此。”
朱雀沉声回答:“殿下说了,既是沈小姐心爱之物,自然应该寻个一模一样的。否则岂不是给沈小姐造成遗憾?”
他盯着茶碗的神色轻微怔愣,挑起眉角,看向沈浮光,欲言又止。
沈浮光摩挲那只茶碗,嘴角轻扬,脸上多出些许笑意:“替我多谢殿下。”
朱雀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回应:“是。”
他还要去替李藏锋办事,没有多留,很快离开。
沈浮光始终盯着那茶碗。
只是一个茶碗而已,他竟如此上心。
这般心思深重,倒是让沈浮光有些不敢领受。
一日无话。
入了夜间,沈浮光收拾妥当准备休息的时候,春和快步进了内室:“小姐,回春堂王大夫方才去蔲姨娘院中,还带着一个新学徒。”
沈浮光秀眉轻挑,侧眼望向春和:“秋燕的表兄生意谈成了?”
春和颔首:“谈成了。”
沈浮光抬眼看向屋外:“这月色这么好,王大夫这位新学徒又给姨娘带来了好消息,想必姨娘心里正欢喜呢吧?”
春和浅笑:“小姐要不要同蔲姨娘一同喜庆喜庆?”
沈浮光拿过本已经搭在床边的腰带:“那是自然。这么好的日子,我如何能不露面呢?”
春和在前,持着灯笼速行。
沈浮光在后,两人一同穿过幽暗的院落。
这个时辰蔲姨娘屋中还点着灯,将屋里三个人的影子拉得悠长,倒映在院外的青石板地面上。
沈浮光示意春和熄了蜡烛,小心翼翼凑上前。
却听屋内传来尹掌柜的声音:“姨娘放心,买家我查过了,绝对干净。”
沈浮光用手指顶破窗杦明纸,借着屋内透出来熹微的烛光,她瞧到尹掌柜将一叠银票递给蔲姨娘。
后者瘫坐在床榻上,接过银票,用手指沾着口水点了一番,有些惋惜地长叹一声:“若不是为了让松儿去西北的路上有些银两傍身,我何至于如此低价就卖了那宅子。”
尹掌柜太阳穴轻挑,脸上划过一抹尴尬,低声安抚蔲姨娘:“这个时候又出手得这么着急,能以这价格卖出去已经不错了。这真金白银换在自己手中才是安稳。”
蔲姨娘颔首,从一叠银票里数出两张,递给尹掌柜:“此番你为了我的事情忙前忙后辛苦了,这是给你的。”
尹掌柜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姨娘说的这是哪里话?以你我的关系,我帮你做些事情,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尹掌柜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可手指却十分诚实地夹住蔲姨娘递过来的银票就往怀里塞。
与此同时,他另外一只手已经不安分地落在蔲姨娘肩膀上来回摩挲。
尹掌柜半侧过头,嘴唇贴在蔲姨娘侧脸,上下挪动,双眼微眯,露出格外享受的神色:“姨娘不必担心。最近这段时日沈浮光正在风头上,不易与她正面冲突。”
“等过上一段时日,我一定想法子将你……”
“将她怎么样?”
沈浮光一把推开屋门,面色阴翳,立于屋外。
她冰冷的声音将尹掌柜吓得顿时跳起身,趔趄着就要往窗外冲。
春和几步上前,摊开双手,挡在尹掌柜面前。
她扬起下巴,目光阴沉,定定地看着尹掌柜:“尹掌柜正是要去哪里啊?”
眼看自己无路可走,尹掌柜顿住脚步,满脸慌张,嘴角抽搐,看向门口的沈浮光:“小姐,你听我解释。”
沈浮光神色漠然,径直入内。
她没有理会尹掌柜,反倒是直接走到蔲姨娘床榻边坐定。
沈浮光的视线盯着蔲姨娘手里的东西。
她进来得太快,以至于蔲姨娘压根来不及将银票藏起来。
唰--
沈浮光趁其不备,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银票,右手握住票根,在左手手掌里轻轻拍动两下。
厚实的银票与沈浮光手掌相撞,传来啪啪的响声。
几下之后,沈浮光才冷笑几声,望向蔲姨娘:“姨娘不愧是我娘的姐妹。”
她眼皮一掀,扫视尹掌柜:“就连我娘的陪嫁掌柜都与姨娘如此亲近,大半夜的扮作学徒也要来姨娘院中探病,还真是情深义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