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六月了,天气转暖,风和日丽。
这样的日子,是适合出门的,也适合开着车在城市兜风,更适合来到校园,回顾往昔的青春岁月。而今日的港大,早已经是热血沸腾了。因为早在前些日子,就已经放出了消息,五洲集团仁总,唐氏家族公子,唐家二少唐仁修,他即将在周六亲自届临学校,出席名人讲座!
谈起这位唐家二少,学校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因无二,他早已是港大的传奇人物之一。
每年校庆的时候,学校的重大布告栏里,也总是贴着那些传奇人物的照片。
唐仁修,正是其中一位!
而他之所以传奇,不单单是因为他是唐氏家族的公子,不单单是因为他成绩优秀,是法学院的保送生。因为他曾经旷了一个学期的课,再之后立刻就出国留学了,而且据悉,他是去了美国念国际金融了!
更因为,他是那样风华绝代的男人,在所有的照片里,他总是温雅微笑,展现着他无边的魅力!
此刻也因为这位唐学长的亲临,有关于他的个人写真又风靡起来!
那一张照片中的唐仁修,他是那样的超然脱俗,校园东南角的一方,种了郁郁葱葱的梨树,梨花树下的他,美好的不像是凡间之人。梨树的枝杈,梨花盛开,粉粉的盛开在他的脸庞。
他在高墙上躺着,眺望着天空,微眯起的眼睛,带着一些微弯的弧度。透明,纯粹,唯美,交织起的阳光都变得朦胧起来,坠落在他洁白的衬衣上。
就是这样一张照片,竟然在学校卖了几千张!一时间,比起明星的个人写真还要热卖!
这样一位传说中不可思议的学长,俨然犹如一阵龙卷风,在时隔多年之后,再次席卷了整座校园!
车子开入校园,校方立刻有人来迎接,唐仁修微笑着而下,在助理的陪同下,在教导处主任的接待下走往会堂。
经过小道,前方是一座教学楼,还有那根柱子。
柱子!
对!
唐仁修忽然定格在那柱子上,因为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个拿着书本往他走来,却一下撞到柱子上的小女生!
当时她满脸通红,回过头来,朝他抱歉一笑,眼中有一抹懊恼,让他捕捉,让他愕然一笑。
此刻,他猛然回响起来,却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呵呵。”
那笑声太过突然,惹来旁人瞩目,更是来随行的教导主任诧异,“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这根柱子不错。”唐仁修冷不防的话语道出,让众人更是愕然!
什么?
柱子不错?
唐仁修微微一笑,又是说道,“这座教学楼好像旧了一点,我想需要盖新的,五洲很乐意注资建设校区。”
此话一出,主任大为高兴!
今日的讲座设在大会堂,尚未开始就已经满座,黑压压的一片!
等到时间一到,主持人上台将讲座拉开序幕,随后在一声热烈的呼喊声中,在无数的鼓掌声中,唐仁修便走上台去了。他身形极长,更甚模特几分。墨黑的头发,浓密的刘海,如海藻一般,那双眼眸点睛一般,不怒而威,自有一股潇洒风雅!
接过话筒,唐仁修在沙发里入座,他微笑着面对众人,那翩然的风姿让众人瞠目沉醉!
“各位学弟学妹,早上好,让你们久等了。”他温雅开口,修养举止更是绝佳,好到了极致。
于是,掌声又如雷鸣一般响起!
只是尚未等待自由问答的环节,就有学生猛地站起身来了,“唐学长,我特别好奇,您本来是念法学院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换系呢?”
那是个女学生,声音不似记忆里的那抹那样轻柔清浅,但是那话语,却和当年如出一辙,就在当年,谁也问过他类似的话语。
唐仁修望着台下的众人,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他扬起唇角,幽幽笑问,“你猜呢?”
彼时,和富蓝的一期工程还没有竣工。
如今,那一片空地,早就变成了浅水湖泊。
讲座自然是热闹的沸腾的,如火如荼,宛如是这个盛夏即将到来前的前兆一般,学生们的反应亦是很激烈,近两个小时的讲座在不知不觉过去,最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
有学生起身问道,“唐学长,您曾经在一次学校的辩论赛里当主辩手,您说过人生只有一次机会,您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这个问题,却是让唐仁修微微怔住,他那张俊颜上却是依旧微笑着。
唐仁修沉默了很久很久,在众人的期许之中,他低声幽幽说道,“人生的机会有很多,但是你想要的,往往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众人莫名,心里忽然都是一沉,整座会堂寂静无声!
而后又是突然,唐仁修笑着反问一句,“同学,你错过了什么机会?是和哪位女同学告白的机会吗?”
“哈哈——!”众人哄堂大笑起来,那位男同学也是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
就在一片欢乐的笑声里,讲座圆满落下了帷幕!
在这之后,便是和学生们拍照留念,又是签名又是回答问题。好不容易又在学校的工作人员陪同之中脱出重围,唐仁修来到了校长办公室,这下子是静了下来,就和校长闲聊了一会儿。
等到离开校长办,此时已经是午后了。
天气开始热了,也到了上课的时间,走下教学楼的时候倒是没有碰到学生。
但是再往前方去,那就未必了,前方是篮球场。
唐仁修对港大是熟悉的,毕竟在这里念了多年的书。他余光瞥向一方,立刻选择了一条僻静的道离去。
只是这么走着走着,却忽然之间经过了一幢教学楼。
这幢教学楼,倒是让唐仁修想起了一些什么。他的步伐一缓,迟疑了片刻,竟是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
从底楼一直走,一直走到了顶楼。
前方是一扇小小的门,那是通往天台的大门。
并没有上锁,只是关上了,唐仁修将门一推开,而后踏进了阳光里!
豁然之间,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了金色的光芒之中,那刺目的阳光让他一下子无法睁开眼睛来,只是微眯眼眸。
天台的空旷,将整个校园全都紧锁在眼底。
唐仁修眺望了许久,他取了支烟来抽。微风徐徐,十分舒爽。他靠着墙,就这么抽着烟。
蓝天白云,他的脑海里却浮现起当年的一切。
是在这里,就是在这座教学楼的天台。
他和她第二次见面。
他几乎还能想起她的局促不安,那样急忙地要解释自己并不是跟踪狂。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早就知道,他早就注意到她。也就是在这里,她那样反复的申明,他们曾经见过,更是提起了那二十万的事情。
——学长,真的很谢谢你!那笔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可能现在没有办法!但是我一定会还的!我向你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
——学长,我写个借据给你吧,可是我需要一些时间,能给我十年吗?
——十年,这么长,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
——我不会跑的,我发誓,我的家就在港城,我绝对不会跑的!
……
思及此处,一支烟也抽到一半,唐仁修眼中却是慢慢褪去了笑意。将烟蒂丢掷,一脚踩灭离去。
……
繁忙的日子总是每天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其实就像是在过同一天一样。如果不是这天上班的时候偶然听见职员的议论,那么唐仁修恐怕也会忘记了。他又怎么会去记得,其实那根本也不再是重要的日子,根本就不再有任何意义了。
“哎?今天是你过生日啊?”
“是啊,六月十九号呀!”
“那晚上要去庆祝一下啦?”
那是公司里的两个女职员,正兴趣正浓的讨论着。唐仁修正是经过,猛地忽然一个驻足,脑海里却是想到了一些往事,一些有关于过去的零星片段。比如说,那脑海里曾经听过的日子!
唐仁修停下步伐,扭头望向了那两个女职员,“今天是几号?”
“六月十九号!”女职员茫然的,立刻回答道。
唐仁修却又问了一遍,“几号?”
“六月十九号!”
“真的是六月十九号?”
“是!”
那两人莫名不已,唐仁修却是微微一笑,而后冷不防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那两个女职员登时一怔,其中一位过生日的女人更是心花怒放,只差要跳起来了!
天啊,仁总,唐家二少亲口祝她生日快乐!
唐仁修微笑进了办公室,却仿佛如没事人一般。
这天夜里,又是一个熬夜加班的日子,下班的点已经过了很久,岳华将最后一份报告赶完,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所以进了办公室道,“仁总,这份报告我带回去赶。”
“辛苦了。”唐仁修并没有抬头。
岳华见他又要留下来,还没有走的意思,心里边却还是不忍心,于是她忍不住叮咛道,“学弟,工作虽然重要,但是身体也重要哦。”
听到她关切的叮咛,唐仁修微微一笑,“当然。”
岳华没辙了,每一次总是这样的回答。
虽然说了当然,但是他又怎么会听她的。岳华不再多说什么,道了声“拜拜”,她就转身走了。
办公室里,唯有唐仁修还在里面,低头工作着。
夜色越来越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唯有时钟还发出着哒哒的声音。将最后一份文件审阅签下自己的名字,他这才其合拢放到一边。唐仁修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半晌之后,他又睁开眼睛来,瞥了眼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已经是近十一点了!
午夜十二点将过,这一天就要过去了,什么都会消失!
而今天,却是六月十九号!
眼看着时间不知不觉中走过一分有一分,唐仁修心里一怔,他忽然起身,亦是离开了办公室。
取了车而出,奔驰在港城深夜近凌晨的大道上。穿梭过黑夜,却是往那前方笔直而去。
窗外掠过无数的夜景,车子却是开的极快。
当车子停下后,唐仁修从车里而下,抬头一瞧,那是一幢复式的二层别墅。
这里是——宝华公馆!
一年了。
自从那一日在公寓里离去后,唐仁修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用钥匙来开门,一推开门来,扑鼻而来的粉尘,十分呛人,差点要将他淹没。
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人再来过这里。
按了壁灯,将灯打开了。
唐仁修站在玄关处,他低头一瞧,鞋柜这里却还放了两双拖鞋。一双是他的,另一双却是她的。以前的时候,每天回来时,她都会立刻从沙发上起来,而后奔向他,为他递上拖鞋。
唐仁修盯着瞧了一会儿,他默然走进了大厅里。
到处都积满了粉尘,不再是原先应该有的模样了。这里一片的死气沉沉,那样的空寂。沙发上,茶几上,椅子上,全都是白蒙蒙的一片厚重的粉尘,唐仁修站着一边,凝眸注视片刻,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茶几,便立刻的留下了一道痕迹。
他的手又往前伸去,将茶几上的那只杯子拿起。
那是她曾经用过的杯子,她喜欢喝牛奶,还要纯鲜的那种,据说这样才是营养丰富。不过有时候早上,她也喜欢喝豆浆。她曾劝他少喝咖啡,改喝绿茶也是不错的选择。
唐仁修握着杯子,突然觉得有些累,大概是刚才加班太晚的缘故。他也不在意这些脏乱了,直接在茶几上坐了下来。却是一低头,就看见蒙灰的地板上,还掉落了先前的那些糖果。
就连装糖果的玻璃罐子,那残留的碎片都还在,一片一片,碎的四分五裂,就落在地板上。而那一颗颗糖果,亦是零散的落的到处都是,糖纸都是粉尘,不再是晶莹剔透的颜色,一切都变得暗淡无比,在灯光之下,没有丝毫的生机。
半晌,他却是将茶杯放下,而后拿起了一颗糖果。将那糖纸剥去,里面的糖果却还是完好无缺的颜色。唐仁修将糖果放入口中,他尝了一颗。以前的时候,也只有她才爱吃这些甜的东西。每天吃一颗就好,剩下的要留下来,因为太甜了,她怕蛀牙。
如今,这糖果还在口中慢慢融化,那甜味充斥在口腔里,一下刺激了味蕾,果然是太糖了。
可原来,粉尘积的那么厚了。
原来,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原来,她已经离开那么久了。
唐仁修怔怔失神着,一颗糖也慢慢化开到消失,全在最后变成了苦涩的滋味来。
他眼眸一凛,在坐了许久后,他起身走上楼去。
走过书房,走过更衣室,更是来到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卧室。顾敏是爱静的,她的娱乐活动范围,从来都是家到公寓,两点一线。偶尔的时候,会和陶思甜出去。但是,这也并不多。
平时的顾敏,爱做家务爱做饭,更喜欢去研究那些甜点,而后兴奋地跑来找他。端着不知名的新品种,献宝一般来要求他品尝,并且问他味道如何。更多的时候,她也只是爱看书。
唐仁修的目光,扫过了桌子上的几本书,那是她留下来的。
可是连这几本平日她喜爱的书,她却都没有带走。
而她留下来的,又岂止是几本书而已?
打开衣柜来瞧,那些衣服,他曾经买来送给她的衣服,她一件也没有带走。珠宝首饰也不多,她从来都不是会奢求的女人,可极少的几件,却也同样没有带走。还有桌子上,还放着那张黑金卡。
每一季的账单,其实他偶尔的时候都有瞧过,但是她却没有动过。
她不曾用这张金卡去消费过一次,也不曾买过任何东西。
所以,才静静将这张黑金卡放在这里。
脑海里又突然记起曾经的一幕,开春的时候,他曾经叮嘱过她,让她去百货买点衣服。
但是她却说不用了,因为没有机会穿,买来也是浪费。而且她什么也不缺,所以也没有什么好买的。
她更甚至是微笑着,腼腆的说:因为我有你了嘛。
此去经年,你又有了谁?
唐仁修取了支烟来抽,将黑暗的屋子里照亮,而后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那本书籍上。那是《基督山伯爵》,大仲马的代表作。只不过,让他停留的并不是因为这本书。而是书页里,还夹杂了什么东西,疑似是一张纸,露出一个边角来。
唐仁修抽着烟,拿起书籍,取过来瞧。
窗外的月光泛着银白的光芒,照耀在书籍翻开的页面上,那竟然是一张生日贺卡!
这张贺卡,却是让唐仁修记忆犹新!
他将贺卡翻开来看,借着月光,瞧见了她曾经留下的清秀笔迹。
可是突然之间,他定住了!
太过震惊,太过不能自己!
这样的字迹,让他脑海里,忽然就浮现那封曾经瞧过的信来。他甚至还能历历在目,此刻变得如此清晰。她跟陶思甜道别,她跟沈澈跟莫语谦道别,她跟岳华洛焕紫陌夏译道别,甚至可以跟村长那些不知道是谁的人都告别,可是却,却唯独没有他!
一整张信纸,没有半个字提到他!
到了最后,你连一声道别也没有,你一个字也没有提起。
顾敏,别人不会知道,你又知不知道。
其实,你才是最狠的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时过境迁之后,为什么要在你走后的一年,为什么又要让我看到。
那张贺卡上,原本只是有一行字的——生日快乐。
可是现在,却又多了两行字。
第一行是——我喜欢你。
可是这一行字却被她用黑色笔划去了,再之后又补了第二行。
那一行字,触入眼底,一瞬间心如刀割!
——我很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
唐仁修一下怔住了,再也无法回神。他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滋味,却仿佛犹如吞了一千根针一般!
他的耳畔,依稀响起她轻柔的女声:唐仁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视线定格在那最后一行五个字,许久许久,久到周遭都空寂一片。
顾敏,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