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焕回过神来,他亦是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她。
“顾总监,你好。”
其实在这个时候,只是这一声“你好”,是否太过少了。心里面明明有无数的话语要说,可是到了此刻,偏偏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怎么能想到,在久别多年后,竟然会如此不期而遇。
面前的女人,不就是在那一年突然销声匿迹的顾敏?
她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甚至还带着一贯的微笑,让他猝不及防。
只是瞧见她一切安好,瞧见她如此适然,瞧见她比从前更好,他心中在庆幸之余,还有更多的感慨,以及万分的好奇。
那一年,她究竟是怎么离开的。
那一年,她究竟是怎么会来到北城。
那一年,她究竟是如何下了这样的决定,就能这样一走了之。
更甚至是在这五年里,不曾和谁有过半分的联系。
唐洛焕更甚至在后来也有向陶思甜打听过有关于她的情况,可是奈何,就连陶思甜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只是听到陶思甜说,她相信她一定会好好生活。他当时沉默了,一句话也没再说,只能选择了沉默。
如今,果然如她所说。
唐洛焕不禁微笑,却是有些恍惚。
只是这一次的相见,实在是隔了太久太久。
这之后饭桌上便高谈阔论起来,天南地北不着边际,钱总是热络的,招待来客总是需要热情礼遇。更何况,这位是唐家的公子,地位更是不言而喻,上边也是放了话的,要好好招待。
顾敏话并不多,但是也能恰好的接上一些,不会太过突兀。
偶尔的,唐洛焕会和她说上几句。可是就连他自己,却都发现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他只是瞧着她,渐渐的,心底的喜悦便蔓延而开。
能看见她这么鲜活,唐洛焕是高兴的。
期间顾敏去洗手间接了个电话。
她一接起后,就听见那头传来稚气却是关切的童声来,“妈妈。”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觉?妈妈不是说过,九点就要睡觉的吗?”
“因为我想你了嘛!妈妈,你不是说今天回来吗?怎么还没有到家呢?难道是飞机又误点了吗?”稚气的童声再次先声夺人,反倒是质问起她来了。
“是啊,飞机又误点了!妈妈马上就回来了,你先睡好不好?”顾敏一脸幸福的微笑,但是不禁有些头疼,这个小家伙还真是记忆性好,甚至还知道飞机会误点。
“好吧。”那是无可奈何的应答声。
“你让李阿姨听电话。”顾敏又是叮咛了一声,电话那头立刻转了另外一个人,那是照看的李阿姨,“顾小姐!”
“李阿姨,有些晚了,你们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记得要喝牛奶,一定要刷完牙才能睡觉……”顾敏不厌其烦的嘱咐着,李阿姨笑了,“哎哟,顾小姐,您这些话每天都说,我都记着呢!”
“辛苦你了,那再见。”顾敏应了一声,这才将电话挂断。
饭局在夜里十点左右结束了,再之后便随车前往早就安排好的娱乐会所。到了酒店门口,钱总唤道,“顾总监,你这刚下飞机回来,就先回去吧。”
“是。”顾敏点头,她原本就想回去。扭头望向了唐洛焕,两人眼中都有一丝心知肚明,那是旧识的朋友才会明白的笑意,“洛总,真是抱歉,本来是应该陪您继续的,但是刚刚下飞机,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明天中午,我请您吃饭,当作是我的赔礼。”
唐洛焕笑了,“好,那我就等着了。”
顾敏这边才道了声别,她拦下计程车而去。
唐洛焕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她离去的身影,瞧着那辆车徐徐驶离。
“洛总,您上车我们继续!”钱总热情喊道。
唐洛焕却是意兴阑珊了,他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两天一直在外边游玩,今天倒是有些累了。”
“啊,是这样,那先回去休息吧,改天我再做东!”钱总也不为难。
唐洛焕微笑颌首,眼角的余光扫向那辆计程车的尾灯,已然消失不见了。他这才坐进了车里,一时间竟然还有惆怅之感。
不过幸好,明天还能见到她。
……
连城集团在北城是赫赫有名的,此次是和旗下最大子公司鸿兴洽谈。由于这边负责此次项目的全员都到齐了,本次的会面也正式开始。早上十点的时候,唐洛焕来到鸿兴,在会议室里进行一系列的谈判。在项目利润分配比值上,当然是按照一贯五五分成。此次项目的前期解说,都是由顾敏来完成的,因为这前期调研工作也是由顾敏带领的团队完成的。
她就站在前方,在幻灯片的变化切换下不疾不徐讲说着。
等到最后一张幻灯片也放映结束,会议室里亮起了灯光,顾敏回头望向了唐洛焕,微笑询问,“洛总,您有什么意见就请指出,我们会作相关调整。”
唐洛焕道,“我想顾总监对这次的前期调研一定是费了许多功夫,因为我没有找到任何问题点,所以抓不到一丝错漏。”
他称赞的话语让众人都是喜悦,这样一来,合作项目前期至少是一帆风顺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都在围绕着项目而会谈之中。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然是中午的时刻了。
唐洛焕道,“顾总监昨天说要请我吃饭当赔礼?”
“当然,我还一直记着呢。那洛总,就给我这个机会了?”顾敏笑着应声。
钱总等人瞧见如此,也不参与其中了,便让他们两人单独前去。
却是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进去的时候,唐洛焕不免愣了下。顾敏却是很自在,直接走了进去,在一张空桌子上坐了下来。只是这会让唐洛焕想起很多事情来,比如说从前在港城的时候,他们也去过相似的餐馆,一起吃过饭。只不过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刚刚开始,抱有无数的美好在其中。
而如今,也许岁月磨砺过的不单单是时光,更是人生,是那一颗沉寂的心。
不再如当时那样的青春。
可或许,一切都未曾改变。
至少,她还会来这样的餐馆吃饭。
唐洛焕笑着问道,“你现在都是总监了,还会来这种小馆子?”
“大餐厅的东西未必有小店的好吃。”顾敏笑了,“唐师兄,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吧,今天我请客!”
那熟悉久违的称呼再次响起,让唐洛焕一怔,他随即玩笑道,“你就不怕我吃穷你?”
“在这里还真是吃不穷我。”顾敏亦是笑了。
“你点吧。”唐洛焕哪里有概念,只让她随意了。顾敏也不再僵持,便点了几道小菜。不久菜肴就上了来,唐洛焕尝了一口,果然比起昨日的大酒店,那味道却是更加入味一些。
“怎么样?”顾敏笑问。
唐洛焕道,“我赞同你刚刚说的第一句话。”
“那就多吃一点吧。”顾敏应了一声。
唐洛焕沉默了下忽而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突然提及了过往,顾敏却是坦然,她轻声道,“恩,随便走走,走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我挺喜欢这个城市,所以就留下来了……”
她轻柔的女声传来,唐洛焕静静聆听着,末了他道,“文化底蕴不错,比港城好。”
顾敏点头,“是还不错。”
“怎么没有和我们联系?”一走就是五年,如此音讯全无。
提到此处,顾敏微微蹙眉,她亦是感到抱歉,所以只能轻声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唐洛焕瞧着她,微垂着眼睛,当时的担忧愤怒着急在经历了五年之后,却也是忽然之间沉淀下来了。他哪里舍得责怪埋怨,所以只是道,“幸好,看见你这么好好的。”
顾敏抬眸,眼中全是感激的光芒,微笑绽放。
从小餐馆而出,这边顾敏要回公司,她随口问道,“洛总出来这么久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边的洽谈已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等回去等待那位大人物答复了。
唐洛焕却道,“难得来一趟北城,还想再逛逛。”
“恩?前两天逛得不够吗?”
“我看还要两天才行,就是不知道,顾总监有没有空?”唐洛焕笑着邀请,顾敏自然是不会拒绝,“洛总要游北城,我怎么可能会没空?”
……
这天晚上,傍晚的北城,天色已然蒙蒙黑了。
在鸿兴公司大楼对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车。车里面,唐洛焕静静等候着。瞧着时间,已然差不多了,她也该是下班了。
忽而,他在从大楼而出的人群里瞧见了那一抹身影。
唐洛焕刚要下车,但是下一秒,却瞧见她朝着谁微笑开来。她往前方走去,但是那笑容并不是因为瞧见了他。他的视线立刻去寻找那源头,只见前方正对着大楼的那条路上,停着另一辆车。
从车里下来了一个男人,西服革履,一看便知也是精英人士。
而顾敏就和他微笑聊着,男人替她将车门打开,紧接着双双坐进了车里去。
再然后,男人载着她离去了。
唐洛焕瞧着这一幕,他久久没有回神。
中午的时候没有来得及问,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像她这样美好的女子,身边又怎么会没有追求者。
可是,可是他又晚了一步吗?
或许,早在多年以前,他就没有了机会。因为,绝无可能了。
道路上川流不息,载着顾敏离去的那辆车里,放着轻快的音乐。顾敏回头,瞧向身边的男人,“怎么突然来了?年后公司不忙吗?”
男人却沉默不言,只是握紧了方向盘。
顾敏不明所以,她不禁回头。
却是突然,车子就猛地在半道上靠边停下了。耳畔还有轻柔的音乐在回响,男人突然转身瞧向了她。顾敏一怔,只见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来,而后握在手中,反转打开在她的面前。
那竟然是红色丝绒盒,而在盒子里放着一枚钻石戒指!
男人凝眸瞧着她,他有一丝紧张,却是认真说道,“我知道这很仓促,也很突然,但是我是认真的。顾敏,嫁给我好吗。”
……
因为允诺了唐洛焕要带着他去游览北城周边,所以顾敏便向钱总汇报了。钱总这边急于要拿下这次的合作,自然是应允,“顾总监,你和洛总都是港城人,一定能谈的来,这次的项目上边很重视,你带着洛总游玩的时候,也记得敲敲边,让我们能快点签合同。”
顾敏点头,“是,我知道。”
而就在接下去的两天里,顾敏就陪伴着唐洛焕游玩。
只是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两天的光景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度过了。
返回城区的路上,顾敏不禁回头笑问,“看来洛总最近不忙,所以才能这么有空。”
唐洛焕笑了,“谁让北城这么吸引我,不过明天我也是该走了。”
“时间还是有些赶,下次来的话,再好好带你逛逛。”其实两天的时间真是不够的,北城的风景如果真是要好好兜转,那可以玩上一个星期。
唐洛焕点了个头,“那我可就有福了,到时候还让你给我做导游。”
“导游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洛总回去以后,可要记得好好宣传,北城的度假村是值得投资的。”顾敏恰时插了一句,唐洛焕微微瞠目,他笑了起来,“五年不见,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好!顾总监,我一定会好好宣传!”
顾敏自然也是放心,而且对自己所在的连城集团更是有信心,她轻声道,“你的航班是明天早上九点对吗?我去送机!”
次日早上,顾敏这边就先到了唐洛焕下榻的酒店。本来是负责接待的主管来相送的,不过顾敏这边回了话,所以她就一个人来了。车子往机场而去,那些来时的路都一一呈现,亦是开始远去。
等到了机场,登机的时间尚未到,两人便到了咖啡吧小坐了一会儿。
咖啡在手边冉起袅袅香气,唐洛焕不禁问道,“如果这次五洲派来的人不是我,你要怎么办呢?”
顾敏微微停顿,她抬眸笑道,“可是我知道,来的人是你。”
自从连城和五洲的项目开始有意来往时,顾敏就知道也许是无法避讳了。顾敏是最好了准备的,也许会遇见他。但是理智分析后,更是明白,来的人绝对不可能会是他。如今的他,应该不会为了这样的项目而亲自出马。后来,她知道来人是唐洛焕,更是放心了。
“如果是他来呢?”唐洛焕却忍不住追问。
顾敏微笑,淡淡说道,“都过去了。”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在这五年时间里。
那段曾经爱过的往事,是否也在五年时间里一并过去了,所以她的身边才有了别人。
唐洛焕的手指碰触着杯壁,他垂眸盯着那褐色液体道,“那天下午下班后,我有去你公司,我看见一个男人来接你。”
“他是你的男朋友?”唐洛焕并没有看见她手中戴着戒指,他抬眸询问。
顾敏只是微笑着,但是并不回答,唐洛焕又道,“打算嫁给他吗?”
顾敏拿起咖啡浅浅喝了一口,忽然就想起了岳华,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语,她笑着道,“女人年纪大了,都要嫁人的。”
唐洛焕沉默了良久,他只是瞧着她的笑脸,那笑容里,他仿佛瞧到了一丝幸福的错觉,他不忍心让那抹笑容消失。
所以,他亦是微笑着,那声音却是低了几分,“你才几岁,再过几年嫁人也不急。”
顾敏弯着眼眸望着他,突然一句,“唐师兄,我现在过的很好,不想再去想以前的事情。”
唐洛焕当下明白了,他笑着应允,“放心吧,在这里你已经是新的开始,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一杯咖啡的功夫,登机时间到了。
顾敏送唐洛焕进登机口,唐洛焕回头瞧了她一眼,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那一年他们来送他出国。当时也是在机场,也是这样的分别。
小师妹,你知道吗。这五年里,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我们见面的场景。不是没有猜过这样的相遇,我是那样期待着,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
回头转身进登机口,唐洛焕感到心口有些泛空,竟是怅然若失。
遇见一个人,需要在对的时间。
可是他,从来没有在对的时间遇见过她。
从来,都错了,都迟了。
……
唐洛焕回到港城,立刻就到了五洲集团汇报情况。
办公室里,唐洛焕汇报了情况,而后下了定论,“北城这边的计划书非常详尽,我看没有问题。”
“你这次去北城,时间挺久。”唐仁修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唐洛焕淡淡笑道,“北城的风光不错。”
唐仁修没有太多在意,只是说道,“通知连城那边的负责人,让他们过来签署合同。”
得到唐总的允准后,唐洛焕立刻联系了北城那边鸿兴公司的负责人钱总,并且将唐总的意思转告了他。钱总自然是大喜过望,在那头表达了喜悦之情,“是,那我明天就到港城来。”
“钱总。”唐洛焕又是喊了一声,“请顾总监将那份策划再进行更全面的修订,三天内传到公司来。”
“这没问题,不过这样的话,顾总监就不能跟我一起来港城了。”钱总道。
“没关系,钱总您来就已经足够了。”唐洛焕笑道。
钱总在那头称是。
北城鸿兴公司一行,在当天就订了机票,而后次日的航班飞快的来到了港城。
唐洛焕这边自然是派了人去接应,将钱总一行接到了五洲。
在会议室里,唐洛焕这边已经在了,“钱总,路上辛苦了。”
“哪里哪里,港城风景好啊,果然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这高楼大厦就是比北城要繁华……”
这边两人攀谈了许久,唐洛焕已然让秘书将准备好的合同送上了,“钱总,我们先签合同吧。”
“好好好。”钱总此番过来,就是为了签署合同,他乐意之极。
合同书一式两份,双方都签署完毕之后,两人各自握手言和,此番项目顺利达成。
收起合同,钱总又是请求道,“洛总,不瞒您说,这次过来的时候,我们总经理让我带了一件礼物来送给唐总,希望唐总能收下。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将礼物亲自送到唐总的手中?”
如此的请求,唐洛焕也不好拒绝,所以他道,“那我让人请示一下吧。”
唐洛焕立刻吩咐了秘书,让秘书去请示。
过了大概十分钟,秘书折回道,“洛总,唐总有请钱总。”
“还有,洛总,德国那边的急电。”秘书又是叮咛了一句,唐洛焕只得道,“钱总,我这边有点事情要处理,就让秘书带你上去吧。”
“洛总,您忙您的。”钱总笑应。
从会议室直上顶楼办公室,大门由秘书一推开,偌大的办公间豁然呈现于眼前。里面的格调很是高雅,简洁大气,是低调中透出一丝华贵来的奢华。而唐仁修,他就坐在大班椅上。
瞧见来人,他十分绅士,起身开口,“钱总,这边请坐。”
能受到唐总这样的礼遇,钱总很是心花怒放,他立刻应着坐了下来,“唐总,您太客气了。”
两人都一一坐下后,钱总立刻挥了下手,将礼物送上,“这是我们总经理让我亲手送给唐总的,希望唐总喜欢!”
秘书徐青立刻上前接过,打开来一瞧是一只古董瓷器花瓶,价值不菲。
唐仁修应道,“太客气了,破费了。”
“哪里,能够和五洲合作是我们的荣幸。”钱总这边攀谈应酬的话语说了一通,唐仁修温雅说道,“这也是连城实力所在,钱总的策划书我看过,那个方案设计的很不错。”
钱总不敢邀功,他笑着道,“这也是顾总监的功劳,是她统筹策划的。”
此话一出,唐仁修眼中的焦距微微散开,只是笑容依旧。
“本来顾总监也是要来的,不过因为还要修改方案所以就没有让她过来了……”钱总还在凯凯而谈,那话题不知道被带到了哪一处去。
“唐总。”徐青在旁提醒呼喊。
似乎每一次,有人提到姓顾的人,唐总都会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失神。
百家姓中统计,姓氏大概有四百余个,而顾姓在其中大概排九十三位,依照全国人口总数,现今人口约为二百八十三万余。
而会是她的几率,却连百分之零点一七都不到。
分明这么多这么多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感觉尤其不同,他竟然如此想要知道。
所以就在下一秒,唐仁修缓缓开口,“顾总监?”
钱总笑着应道,“是啊,顾敏总监。”
顾敏,顾敏。
唐仁修在心里念了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