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不敢的时候

她那么愤怒，用着一种悲戚的眼神看着他，一时间让唐仁修心中一震！那好似是她所有的勇气，都全都耗尽了一般，再也无法收拾聚拢，让她感到如此的绝望！

唐仁修望着她，动了动唇道，“那就信你自己！”

顾敏一怔，她说不出话来。

唐仁修凝眸，沉声说道，“你不信我，不信方扬，不信紫陌，不信所有人，那就信你自己！好好休息，相信自己一定会没事！”

“相信自己？”顾敏却是笑了，她有些疯癫，“唐仁修，到了现在，你让我相信自己？我要怎么才能相信自己？被你们所有人都瞒着，不告诉我真相，只去凭空想象，告诉自己什么事情也没有，也没有得绝症！就这样算是相信自己了吗！”

她的质问让他也烦闷起来，他本就烦乱的心绪，在她绝望的眸光里，更是乱到无法理清，他也是冷喝起来，“我都说了你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你怎么也不肯相信！你要我怎么对你说，你才能信了！”

“顾敏！你要我拿你怎么办？你说啊！”唐仁修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臂，那么紧的握住！

有疼痛感袭来，顾敏皱眉，“我只要你告诉我真相！”

唐仁修近乎是切齿了，他的声音都是硬挤出来的！

“我告诉你，你什么病也没有！你好的很！你还可以活到一百岁！”唐仁修怒声一句，随后猛地松开了她的手！

“你要问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如果你还是为了问这个，下次特意把我喊到医院，我不会再来！”唐仁修咬定了不松口，他豁然起身，硬生生忽略她满是愁绪的眸光，他更是冷硬转身扬长而去。

病房里，顾敏独自躺倒在床上，她一言不发。

他走了后，看护走了进来，瞧见地上掉落了一地的水果，她轻呼出声，“哎呀，怎么好好的苹果橙子都掉在地上了……这一个还是削了皮的……”

顾敏的眼中，那一只被沾染了灰尘削净的苹果，在眼底涣散模糊开。

唐仁修来了一趟过后，就这么匆匆走了，谁也没有问起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似乎依然全都知道了结果。

顾敏仍旧住在医院里，她却不再询问他们自己的病情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对她说。

只是这样一来，顾敏的心情却是怎么也好不起来。

连带着几天下来，呕血的症状比之前更严重了一些，这让人愈发担忧。

唐洛焕在医院里躺了十几天，他已经出院了。他回到了唐家老宅，只住了一天后，他无法平静心情，在这一天里联系了数家国外的研究所，决心亲自前往。而在这期间，江绍明和谢致远也为了顾敏体内的病毒，纷纷赶赴国外。

唐紫陌留在国内，照顾着顾敏，在和她通完电话后，唐洛焕订好了机票，就要离去。

带上简单的行李，唐洛焕疾步匆匆就要从楼上而下。

却是被管家李叔喊住了，“洛焕少爷。”

唐洛焕停步，李叔又是道，“老爷在后花园，请您过去。”

唐洛焕眼眸一定，他不想逗留，可却也无法违背父亲的意思，只得说道，“将行李放到我的车上去。”

继而，唐洛焕来到了别墅的后花园。

虽然已经是一月，天气寒冷了，但是今日的阳光却很是灿烂，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这样的日子，适合在午后品茶，就在那藤椅里，唐正则静静坐在那里。他的手里，捧着一个紫砂茶壶，里面是温热的茶水，上等的好茶。

唐洛焕走近到他身边，“爸，你有事找我。”

唐正则道，“天气不错，你坐下来吧，陪我喝喝茶。”

“爸，今天我没有空，改天吧。”

“你这几天又没有去公司，怎么会没空？”唐正则问道。

唐洛焕直接道，“我定了机票，现在要去机场。”

“你要去哪里！”唐正则眼眸一凝，侧头瞧向了他。

唐洛焕并不肯如实相告，只是说道，“我有事情要去国外处理，时间差不多了，不能和你多说了。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你给我站住！”瞧见他就要走，唐正则喝了一声。

唐洛焕还是停了步，唐正则手里紧握着紫砂茶壶道，“你这几天联系了国外的医学专家，你是要亲自去请人了？”

唐洛焕承认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想隐瞒，所以我现在要出发。”

“我知道，她中了病毒，他们现在都在为了她而四处奔波，包括你二哥也是。”唐正则低声道，“你二哥的心思，现在已经是不在公司上了，他也没有这个心情去管理。这个时候，你要跑去国外请专家，那还不如替他将公司管好，不让公司出错。”

“医生谁去请都可以，有钱就可以了，大不了，就让你二哥亲自去。”唐正则又是温声劝说，“毕竟现在，他更希望自己能解决这个难题。你现在所能为他们做到的，那就是用自己的能力，平衡好公司，不让公司出错，这样一来，你二哥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大哥虽然这几天在静养，但是允笙还在公司里呢，他手里的项目和工作，可是从来也没有放下过。”

“你之前对我说过，总经理的位置，你是随时都准备接手的。”唐正则说了好一番话，试图要劝说他，回到五洲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

唐洛焕看着他道，“爸，你不用多说了，我必须要亲自去。”

唐正则一听他这样的决绝，好言相劝已然无用，他眉宇一凛，“唐洛焕！”

“总经理的位置，就在五洲的顶层，它不会跑，也跑不了！但是她的命，只有一条！”唐洛焕决然说道！

唐正则却是气愤，“你为了一个别人的女人，你这样费神费力，简直就是愚蠢！不要说她现在还是唐二的妻子，就算他们有一天离婚了，她又会跟了你吗！你值得吗！”

“怎么也说不通你！这么死脑经！我真是不懂你！”唐正则气到不行！

唐洛焕凝眸看着他，“当年你没有赶回来，你放弃了看妻子最后一面的机会，而选择了合作项目，你觉得值得！爸，其实我也不懂你！”

他眼中有着暗淡的光芒，却是尖锐的扫过了唐正则，他顿时无声，他已然离去——

唐正则捧着那紫砂茶壶，他的手猛地一颤！

医院里边，方扬做完检查而出，唐紫陌迎了上去，“怎么样？”

这一天里面，竟然是第三次呕血了！

方扬皱眉，他感到很麻烦棘手，“病情发展比想象中要迅速，顾小姐的心情非常不好，这样抑郁下去，不是好现象。紫陌小姐，你对二少说一声，建议他是不是还是告诉顾小姐她的病情……”

唐紫陌同样蹙眉，她又不是没有开过这个口！

只是每次一提起，唐仁修就直接打断，根本不给她继续下去的机会！

唐紫陌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了眼里面的顾敏，又有谁知道，煎熬的人，不只是她一个人。

她心中一定道，“我现在回五洲。”

唐紫陌驱车就往五洲赶回，唐仁修正在开会中，她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儿，直到他结束了会议。

唐仁修已经从徐青口中得知唐紫陌来公司了，进去后瞧见了她，也不诧异，只是眼眸一利，“出什么事了！”

“就在刚刚，顾敏又吐血了，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唐紫陌道。

唐仁修一听这话，他眼中的寒光迸发，“方扬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越来越严重！控制都不会吗！”

“不能怪方扬，他已经尽力。”唐紫陌道，“只是顾敏，她心情不好，心郁气结加重了病情发作。”

“她好好在医院里静养，怎么就会心郁气结！”唐仁修喝问，“谁去惹她不高兴了！”

“你！”唐紫陌道出一个字来，唐仁修忽然无声，“她想要知道真相，但是你不告诉她，还不准我们任何一个人来告诉她！”

唐仁修一下眉宇紧皱，快要皱成了一条线来！

“哥！我觉得也是该告诉顾敏了！”唐紫陌劝说道。

唐仁修喝道，“我不准！”

再一次的，又被打断了，唐紫陌凝眉，“就算不告诉她，这样下去，也能好起来吗？我知道，结果只有两种，但是我们总要告诉她，尝试一下！”

“尝试？”唐仁修冷哼了一声，眼中满是厉色，“你说要怎么尝试？”

唐紫陌一下定住，唐仁修的声音沉凝，“紫陌，我试不起！”

只因为告诉顾敏病情后的情况，只有两种，那是两个极端，一就是彻底绝望，二就是坚强支撑。

可如今，唐仁修显然是不敢枉下决断了！

商场上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的他，又何曾有过不敢，此刻的他，却在她面前承认了。

他无法尝试，他试不起。

夜色里面，车子前往实验室。

为了顾敏体内的病毒，唐仁修立刻拿下了一座实验室来做专门的研究。他已经召集了这个领域里的精英，包括海城以及加拿大，更包括各国的优秀人士，这边的负责人是方扬，他现在的任务主要负责治疗顾敏，以及在病毒抗体的研制上。

实验室里面众人都在忙碌着，唐仁修匆忙到来，方扬戴着口罩前来和他碰面。两人游走在实验室里，唐仁修问道，“有没有进展？”

方扬道，“已经提取血样来做研究，只是这次的病毒采用的研制系数非常高科技而且细微，有多种的变化……”方扬诉说着专业知识，唐仁修没有时间来聆听这些，他打断道，“告诉我结果！”

方扬默了下道，“还在研制，不过已经有些眉目了，还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

唐仁修的声音更是沉了，“方扬，你知道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知道，二少，我会尽全力！”方扬应着，两人来到了一间小房间里。

唐仁修坐在椅子里，他抽了支烟，看着百叶窗外的实验室，那些医药人员在忙碌着。

方扬道，“二少，顾小姐最近吐血的症状越来越频繁。”

“紫陌已经告诉我了。”唐仁修低声回道。

“二少，我建议，不如告诉顾小姐实际情况。”

“方扬，你告诉我，你的建议有多少的几率能让她确保不会情绪崩溃？”唐仁修反问道。

方扬也吃不准了，“我们可以给她信心，我想顾小姐会坚强面对的。”

“没有百分之一百的几率，你就不要跟我来说这些话！”唐仁修冷声否则，“我要的是唯一的肯定！”

方扬道，“可是如果不告诉她，继续这样下去，情况也会愈发糟糕！与其这样下去，那还不如赌一次，说不定没有想象中那么中糟糕！”

“你不要再说了！”

“二少，如果继续下去，顾小姐的身体真的会每况愈下……”

“别说了！”

“二少，我建议……”

“我让你别说了！”唐仁修厉声呵斥打断！

方扬一下噤声，他止住了，只因为唐仁修的眼眸，那么深沉的眸光，看着让人揪心，像是一潭死水。

唐仁修猛抽了一口烟，来压制那烦闷，他的视线涣散开。

那一切都朦胧不清起来了，唐仁修的声音更是飘渺而虚无，他自嘲而又落寞的扬着嘴角，淡淡说道，“方扬，你信么，我也有不敢的时候。”

方扬一惊，在那烟雾缭绕里唐仁修又是道，“我不敢赌。”

无所不能的唐家二少，五洲唐总，他竟然承认自己不敢？

他也有不敢？

这个男人，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方扬沉默了半晌道，“二少，就算你不想这么做，但是时间有限，还是尽早告诉比较好。”

……

这几天病情似乎又加重了，顾敏的心情好不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她闷闷不乐。除了向宸到来的时候，她才会露出真正的笑容来。只是等到向宸一走，她的眼中都是担忧和彷徨。

这一天午后，纪微冉又再次来到了医院里。

顾敏想要出去晒晒太阳，于是就让唐紫陌陪着她去了。

医院的后边有个小花园，有小巧的回廊亭台，可以让人坐下停留一会儿，顾敏就在那藤架下坐了下来。

顾敏正和唐紫陌聊着天，就在此时纪微冉到了。

这一次，纪微冉也是由唐韩琛陪着来的。纪父现在对她严控的保护，除非是唐韩琛亲自护送，否则是绝对不肯。只是今天，却不是唐韩琛来探望她并非偶然，而是纪微冉主动打电话找了唐韩琛让他带她出来的。纪微冉想要再见顾敏一面，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一面。

“顾敏。”纪微冉呼喊了一声，顾敏扭头一瞧，“微冉，你来了。”她的视线又掠过她，看见了后方的唐韩琛，于是也点头打了个招呼。

纪微冉走到她面前，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顾敏，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

顾敏点着头，她却回答不出来，好或者不好，她已然不知！

午后却是起风了，一阵冷森森的，唐紫陌道，“顾敏，我们回去吧，风大了。”

顾敏道，“我想再坐一会儿。”

纪微冉见状，她喊道，“紫陌，风大了，去拿条毯子来。我陪着顾敏走走，走走路就不会冷。”

唐紫陌起身便去拿毛毯了，两人则是起身绕着这小花园漫步着，唐韩琛跟随在后边，他保持了距离，没有上前打扰。

“之前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你身体有些不舒服，我问了方医生，他说没什么大事情，静养一段日子就会好的……”纪微冉轻声说道，顾敏只是微笑。

顾敏的步伐放慢了，她望着那片阳光，“微冉，到了现在，连你也要一起骗我。”

纪微冉心中一定，“我没有……”

“我知道，你们都在骗我，说我没事，可是我是一个人，我有感觉的！”顾敏轻声说着，她的眼中唯有黯然，“我问过他们，他们谁也不肯告诉我真想，我知道，是唐仁修不让他们说的。”

“那么你呢？”顾敏侧过头来，一下盯住她，“你也是他不让你说的吗？是他找你来，想多一个人来安慰我吗？”

“不！当然不是，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病，他也没有跟我说过什么……”纪微冉却是有一丝慌忙起来，顾敏的目光突然变得锋芒，她直视着她道，“微冉，你能明白自己被所有人欺骗的感觉吗？”

“不管我得了什么病，哪怕是绝症，我都有权利知道！可是你们，你们一个一个，却全都瞒着我！早知道这样，我不需要朋友！我谁也不需要！我只要宸宸一个！”顾敏决然说道！

“顾敏，你别这样……”纪微冉不知道要怎么劝说，她心中焦虑。

顾敏侧身而站，面对着她，“如果现在我没有宸宸，那么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不管！我都不怕！可是我还有宸宸，我要是会死，就请早一点告诉我，让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宸宸还那么小……”她的声音都有一丝哽咽，眼眶已然泛红！

这让纪微冉揪心，感到难受！

“微冉，他们都不肯告诉我，那么你呢？你能告诉我吗？我请你帮我这个忙，我求你了，行不行？”顾敏拉住了她的手，恳切地说。

纪微冉一下天旋地转，几乎是无法承受，“你别说这种话，顾敏……”

“那你告诉我吧！”顾敏更是执着！

“你……”纪微冉动了动唇，面对她这样真切恳求的眼眸，是带着深深的寄托，是绝望中燃起的一丝希望，谁能拒绝，谁能说不，谁能扼杀，她却也是说不出口，“你……”

“你挺好的，真的！”纪微冉咬牙道，顾敏唯有失神。

“纪微冉——！”又是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顾敏和纪微冉一怔，双双扭头瞧去，而后方的唐韩琛也望了过去，只见那前方处是两道身影！捧着毛毯的是折回的唐紫陌，而高大颀长的却是唐仁修！他站在那头，用一双阴鹫的眼眸注视着她们！

纪微冉一下慌了，他的眼神好可怕！

唐仁修几个大步走到他们面前，他问道，“你怎么会来！”

“我……”纪微冉颤声开口，“我来看顾敏……”

“都聊了什么？”他又是质问。

“随便聊聊，也没有说什么……”她回道。

“天气冷，人也看过了，你可以回去了。”唐仁修吐出这么一句话来，纪微冉脸色一白。

唐韩琛也是走近，他皱眉不悦道，“她是好意来看她。”

“大哥，外面不安全，你送她回去！”唐仁修说着，他又是扶过了顾敏道，“太阳都没了，你也回去。”

纪微冉看着唐仁修搀扶顾敏离去的身影，她伫立于风里无法迈动步伐。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

身后唯有唐韩琛，他低声说，“该回去了，不然纪叔会担心。”

重新回到病房，唐仁修就要扶顾敏回床上躺下，顾敏却是推开了他，她一个人走到那窗前，她整个人沐浴在晦涩的阳光里，背对着他道，“微冉说我很好，只需要好好休息就可以出院。你不用这么急着赶她走，她什么也没有说。”

唐仁修看着她，长发披肩，很细密很柔软，却是染起了柔软的毛边。她的侧脸，睫毛画下落寞的黑影，让他心中一痛。

“我告诉你。”他突然说。

顾敏徐徐回头，她望向了他，逆光而站，她的脸庞淹没于黑影里。他沉默了很久，好似已经做了很多的斗争和纠缠，开口的时候，那声音低沉到不行，“卓凡对你下了病毒，所以你才会有呕血的症状。”

顾敏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是这一刻，他的松口告知，却也是如此的突然！

病毒？顾敏无法想象，也全然不明，那究竟是什么……只是突然间想到了母亲，想到了阿谦，想到了外公外婆，顾敏的声音有一丝发涩，“我会死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那么的肯定！

顾敏心里边空洞洞的，只是看着他，眼前全是一下幻化出宸宸的模样来，相处重叠着，她的眼睛很红！

“唐仁修，我想看着宸宸长大，我不想离开他。”顾敏艰涩说道。

她更是坚决，“我想活，我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