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可能要下雪。
苏晚值完日,收拾好书包,从教室走出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
对面高三的教学楼依旧灯火通明,楼下高一的晚自习早已结束,而高二的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她因为要值日,所以拖的晚了一些。
路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里面几个老师在谈论这次的小高考模拟成绩,她下午抱作业去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成绩,所以也没细听,转身往楼梯的拐口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风就一下子大了起来,寒风呼呼的迎面而来,她把校服的拉链往上拉了拉,又拉了拉书包的带子,加快脚步往校门口走去。
她今天值日出来的晚了很多,但好在她赶到公交站台的时候最后一班车刚刚入站,小跑着上前,抬起脚踩在踏板上。
噔噔噔的几声后,她进了车厢,刷了卡,里面开了空调,冰冷的身体一瞬间回阳。
往车厢里走的时候,她顿了顿,照平时来说,她坐最后一班车的时候车上是没有其他人的,但今天却有另一个人。
上身穿了一件浅灰色毛衣外搭一件黑色皮夹克,头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闭着双眸,像是睡着了。
他戴着口罩,看不清面貌,额前的碎发轻轻搭在脑门上,山根削挺,她想应该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吧。
打量完,她看了看他穿衣服的数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最后抬头看向窗外在寒风中晃动着的树枝。
缩了缩脖子,不冷吗,穿这么少?
她看着都觉得冷,还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
笑了笑,走到另一边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塞上耳机听音乐。
车再次往前缓缓行驶,窗外街道上的景象很是冷清,晕黄的路灯光柔柔的照射在地面上,小城的冬夜都是这样,冷清寂静。
最后她抬头看了看车前方的站点显示器,下一站就要到了,摘下耳机,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车。
然后她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还在睡,他的身影在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一闪一闪的,她犹豫了会儿,她要下车的地方是这趟车的倒数第二个站点,也就是说,还有两站这趟车就到终点站了,这人不会是坐过站了吧。
顿了顿,站起身,走过去,微微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先生。”
刚拍了一下对方就睁开了眼睛,看过来。
眼眸深邃黑亮,透着淡淡的漠然与疏离。
她一时间愣住了,眼神闪闪躲躲,不敢与他对视“额......那个,还有两站这趟车就结束了,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不要坐过站了。”
对方过了半晌点了点头“好,谢谢。”
声音低沉沙哑,微微的朦胧感,像是......感冒了。
她点了点头就转身走到后门处等待下车,但却浅浅的笑了起来,果然感冒了,要风度不要温度。
暗自笑的时候身边走过来了一个身影,愣了愣,转头看过去。
高大的身影,彻底挡住了那一边的光线,身形很挺拔,就像是父亲一样的那种挺拔,属于军人的一种特征。
侧脸的线条在口罩下并不鲜明,但依稀能看出锋利的线条和轮廓。
对方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转过头看过来。
她惊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
车渐渐放慢速度,进站后稳稳地停了下来。
门打开,嘎吱一声,寒风也随之涌了进来,温暖瞬间消失,打了个哆嗦就赶紧下了车。
在站台上跺了跺脚,把手插进口袋里就往社区的方向走去。
这个点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冬天,大家都睡得比较早,她们家的小区并不属于比较先进的一类。
有些设施都不齐全,半道上的一排路灯都坏了。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寒风一阵阵的吹着,她忽然有些害怕,妈妈说要来接她的,但她也不想让她操心,就拒绝了,这会儿却是给吓出了冷汗。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男士皮鞋碰撞地面发出的声响,心头一紧。
忽然想起这几天的新闻,某高三女生晚自习下课后独自回家被尾随,第二天在草丛里发现了尸体,衣衫不整。
这样一想她就更加害怕了,双腿开始加快迈动的频率。可是脚步声一直都跟在身后,而离自己家的那栋楼还有好一段黑漆漆的路要走。
她忽然想哭,还有不久她就要过生日了,她还在期盼着爸爸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呢。
光顾着胡思乱想了,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脚崴了一下,差点摔倒。
手在空中划了划,然后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待她站稳后就迅速松了开来。
“这里的路灯都坏了吗?”声音低沉沙哑。
苏晚吓了一跳,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眼来者,而后微微松了口气。
“嗯,前几天刚坏的。”其实她也根本不认识他,只在公交车上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安心,她猜也许他也是一名军人,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和爸爸的很像。
接下来的路也没有路灯,但因为多了一个人同行,她就一点都不怕了。
他一直没说话,只是和她并肩走着,直到她走到自家的楼下,她有些疑惑,转头看过去“额......你也要到这里吗?”
小区不大,她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虽然他戴着口罩,但她确信她没有见过他。
“你到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嗯。”
他点了点头“那你上去吧。”
于是她这才明白过来,他是看出了她的害怕,所以送她送她到楼下,点了点头“谢谢。”
说完就转身往楼道走过去,过了半晌又停下步子,转身朝他挥了挥手,楼道里晕黄的灯光,微弱的投射一点在他的身上,暖暖的,柔柔的。
他点了点头,然后她又再次转了身,脚步噔噔噔的往上爬。
虽然是陌生人,但是真的很暖。
爬到自家楼层的时候,从拐角处的窗子往下面看了眼。
他还没走,背对着这边,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接电话,另一只手上夹着忽明忽暗的星火,微微低着头,皮鞋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地面,过一会儿吸一口指尖的烟,而后又缓缓吐出,袅袅的白烟往上升腾,最后在寒风中不见了踪影。
她笑了笑,拿出钥匙开门“妈,我回来了。”
......
今天顾承衍休假,刚好有一个退伍的战友明天结婚,于是就过来了。
这会儿打电话来的就是明天的新郎官,电话那头有些吵,估计是结婚前夕的疯狂party,吵吵嚷嚷的兼着猜拳声和叫喊着喝酒的声音。
“你人呢,咋还没来?”
他吸了一口指尖的烟“马上来,刚刚有事。”
战友戏谑的笑了一声“事儿?女人?”
他轻笑了一声“你小子欠挨了?”
“赶紧的,不和你打哈哈了,就差你了。”
“嗯。”
挂了电话,掐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就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到达目的地后敲了敲门,过了会儿才有人来开门,门一打开,室内的暖气兼着闹哄哄的起哄声一并传来。
“哎呦,可把你盼来了,三儿?你的贵宾来了。”
于是在客厅里被一群人压着跪在地上喝酒的人抬头看过来“来来来,这个迟到的该罚酒好吧,我一新郎官儿,明天还得接媳妇儿去呢。”
“对啊,承衍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得罚酒啊。”
顾承衍笑了笑,走了进来,脱了皮夹克“来啊,喝多少?”
被叫三儿的新郎官终于摆脱了压制,站了起来“来来来,那还能少了?三杯起步价。”说着就拿起酒瓶开始倒酒。
三杯下肚,顾承衍的酒量还是很好的,都是这次是有些多了,一路赶过来,晚饭都没吃,胃里火辣辣的。
“话说你和惠然那丫头怎么样了?“
其他人又都去闹了,三儿点了一支烟倚在沙发背上和顾承衍说话。
喝了三杯,胃里很不舒服,他弹起上半身去拿了果盘里的一颗颗葡萄丢进嘴里“能不能不瞎说,啥事儿都没有。”
“呵。”三儿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信?那丫头啥心思啊,一看就晓得,不过说真的啊,惠然那丫头长得是真不错,不说在队里,就算在平时也是美女一枚,和你是真配,而且你这年龄也该谈个对象,准备准备结婚的事儿了吧。”
顾承衍笑着摇了摇头“你就好好准备你明天的婚礼吧,我的事儿自己心里清楚。”
三儿点了点头“行行行,我不说行了吧,你自个儿掂量。”说完摇了摇头,起身往闹哄哄的一团走过去。
顾承衍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眯了眯眼睛,他忽然想起刚刚的那个姑娘了,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很面熟的样子。
可是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在哪见过,索性也就不想来,往后靠过去,倚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过了半晌却浅浅笑了起来,他刚刚在公交车上根本没睡着,他的警惕性还没那么低。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