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世界,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两个月。
靠近雪原边缘的一座小镇,这里出产着一种烈酒,虽然口感有点糙,但在北境这种寒冷的地带,却是颇受北境人的喜爱。
傍晚时分,镇中心的酒馆大门被打开,外面的寒风带着细小的雪花吹进来,在酒馆客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门才被砰得一声关上。
一群扶持进来的人,身上的细雪在暖和的酒馆里开始融化,有些潮湿地在木制的地板上留下痕迹,被酒馆老板的女儿领到一张无人的高台桌边坐下。
“六份烤肉饭,外加一打烈酒。”
领头的熊耳中年人说道。
在酒馆的看板娘走后,酒馆里便有一些和他们同样打扮的客人询问。
“亚力托,你们队伍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狼狈,是遭遇了雪灾,还是全部从雪山上失足滚下去了?”
“都不是,就是被人逮着给揍了一顿。”
熊耳中年人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哈,居然有人敢找你们纠察队的麻烦,就不怕被你们纠察队当做感染者抓去矿场当苦力么?”
一位喝多的老酒客,用着有些讽刺的语调说道。
“以前的确没人敢,但现在情况却是有些变了。”
名为亚力托的熊耳中年人,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生气。
纠察队的名声不怎么好是事实,原因是纠察队有些人会利用职权,做一些让人怨声载道的事情。
虽然他并不属于那种人,但身为纠察队的一员,却也是得把这种坏名声背着。
“我记得这周你的小队是在雪原上执勤的,哦,我知道了,你们一定也是在雪原上遇到了那个、胸前衣服有着SB标识的家伙!”
亚力托点头。
“这个我也知道,我大表哥姨夫的亲戚所在的纠察小队也被打过,听说什么纪律部队的,话说,他们和你们纠察队不是一个体制的么?”
“显然并不是,那个纪律部队比我们纠察队可要蛮横多了,特别是领头的那个SB队长,只要是在雪原上碰到他,就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住揍上一顿,说是我们纠察队违反新政纪律什么的,简直不讲道理。”
“对,听说那位SB队长还在蒙托利亚矿区那划了一条线,放话说是跨越了那条线的纠察队成员见一次打一次,还说那边的私人矿场并不归属纠察队管理,应该由他们纪律部队进行监督管理。”
酒客里有人倒吸了口凉气。
“这么蛮横的,那却是要挡你们纠察队不少财路,你们后头的大人物就不管管么?”
被问话的青年摊了摊手:“这有什么办法呢,纪律部队那边也有强大的后台,似乎还跟一位大公爵扯上关系。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奈何我们纠察队后头的那些大人物们,都因为卡恩斯城的事情,跟其他的大人们闹得不可开交。
现在可没这个闲工夫,管我们纠察队的情况。”
“我觉得这挺好的,那些在私底下干黑活、私活的家伙们,现在也是被纪律部队那边限制住了手脚,被断绝了和私人矿场的联系,却也没办法再仗用职权作威作福,败坏我们纠察队的名声了。”
亚力托喝了一大口被端上桌的烈酒后,就开口这样说道。
“亚力托,就你一个人干净,一点黑钱都不拿,难怪跟着你混的都是穷鬼,但就算你们不拿,现在还不是照样挨那纪律部队的揍?”
一人讥讽说道。
“总比你好,一个拿黑钱的,两月出勤四次,干私活运人,然后愣是在雪原上碰上了那SB队长四次,足足挨了对方四次胖揍,现在伤是刚躺好,又想上去雪原挨拳头吗?”
面对拿黑钱的家伙的讥讽,亚力托直接反唇相讥回去,引得对方拍桌而起。
“你个婊子养的,是想来干架么?”
“砰!”
还装着半杯烈酒的木制酒杯,直接被丢了过去,砸在了说话之人的脸上。
“干就干!”
亚力托抄起面前桌子又丢过去,这位熊耳壮汉早就看不爽对面那群拿黑钱干私活、却连累他们也挨纪律队揍的家伙了。
“干死那群狗养的!”
他身边的纠察小队成员应声而起,手上都抄起了凳子,做出了熟练的酒馆干仗准备。
被砸出一脸血,有着沃尔珀人狐狸耳朵特征的男人反应过来后,却是愤怒无比。
“将这群婊子养的给打趴下。”
对方喊道,身边跟着的纠察小队成员同样站了起来,桌椅板凳齐全,酒馆里的乱战,一触即发。
“打输的人,记得陪桌椅板凳的钱。”
吧台边,酒馆老板打着哈欠喊道,熟练地将酒柜转了个圈,将后面坚实木板的一面弄到外面,防止上面的酒被飘飞的桌椅板凳砸坏。
“又开始了,互看不过眼的两个家伙。”
对于酒馆里发生的打群架事件,其他的客人也只是让出个给他们打斗的地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有些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对了,下周是你的队伍轮值,你还上雪原么?”
另外两名没有参与打斗的纠察队小队队长,在旁边一边看戏一边聊天。
“上啊,当然上,不上怎么拿补贴,但过线还是算了,我怕挨揍,只在边上蹭蹭,里面就不进去了。”
“你不是和里头几个私人矿场,有生意的往来么?”
“那个早断了,自从听到纠察队很多人被揍后。”
“不可惜么?”
“可惜什么,我又不是和那边的狐狸一样,抓吃黑钱的,就只是个在纠察队里打擦边球混日子领工资的家伙,现在雪原上有纪律队存在,做起私活的风险大,放弃不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得也对,挨一顿揍,还会赔掉带过去的矿工,给别人打白工,并且还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养伤,这的确不值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支纪律部队招人,要是招人的话,我就从纠察队这边跳槽了。”
“是啊,我也一样,带队的老大给力、可以随便揍我们纠察队的人不说,还占据了那么多私人矿场,估计每月光是那些私人矿场的管理费就不少”
两个纠察队的小队长说着话,就有些羡慕起那支纪律部队的人,在这两个人看来,那支纪律部队却是很有油水可以捞。
。。。。
然而,作为被讨论纪律部队的大Boss,吴克此刻却是一脸苦恼的模样。
两个月的时间内,矿场据点的建造很顺利,而且安全性也在他疯狂于雪原上,袭击敢于深入据点矿场区域纠察队的情况下,得到了一定的保证。
然而,随着矿场据点开设的数量增多,救助的感染者越来越多,不管是物资运输上,还是遣散费方面上,两者都有些跟不上。
而让他陷入苦恼的原因,还并不仅于此,新旧两党的争端开始后,中立派掺合。
他照着希博利尔所说,在偷盗的花园里留下惹人怀疑的金库大盗之名,中立派的尼科诺夫侯爵,便对新旧两党都产生了怀疑。
在新旧两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谁都拿不出确凿证据,证明对方才是捣乱者的情况下,身为中立派的那位侯爵大人却没有再和稀泥了,而是直接选择放手不管。
这直接导致了新旧两党的争端,在两个月内不断扩大,已经演变成如今,今天他袭击我的产业,明天我暗杀你心腹的局面。
双方的有生力量,在这种争斗中不断被消耗着,死伤的人数也逐渐变多。
若只从敌对阵营角度来看,毫无疑问是一件喜人的事情。
未来潜在敌人的力量被削弱了,这是一种诱导战术上的成功。
而若只从他个人角度上来看,这却让吴克的内心感到不舒服。
牺牲者的人数增多了,虽然他并不在乎一些该死坏蛋的牺牲。
然而,对那些罪不至死、又或者只是在其中随波逐流的人,被卷入这场纷乱中出了意外,却是让他有些在意。
“我就够理想化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理想化。”
房间中,已经回到雪原边缘城镇,在这边呆了半月时间的塔露拉,听着少年的苦恼,有些感叹道。
手上拿着茶杯,轻薄的嘴唇凑在杯子边,对着杯子里的热茶吹着气,氤氲的热气,被吹得升起打在她的脸上。
琥珀色的茶面,随之荡起一圈圈波纹,在波纹平复下去后,才映出少女那张略显疲惫的漂亮脸蛋。
“在抗争这一过程中,想要不波及到无辜者,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新旧两党的利益牵扯太广,对付他们等于在对付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
不仅是那些领头的角色,还有很多依附在他们产业上生存的一般人。”
塔露拉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游击队的周先生之说小手册,指着上面的一句话念道。
“假使做事要面面俱到,那人就啥事也做不了,很多时候,我们是被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我觉得这话有道理,你说呢?”
“我没进死胡同,就是觉得自己一开始,应该有更好的选择的。”
吴克伏身过来,伸手将塔露拉手中的小手册合上,然后就把它从少女手中拿下来,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更好的选择?”
塔露拉和发色一样的银灰色眼眸看过来,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她询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做那个选择呢?”
“那是因为在当时,希博利尔让我觉得造成如今局面的选择,优于我原本的那个选择。”
“那你原本的选择是?”
塔露拉好奇问。
“干掉准备继续追查金库大盗,诺曼斯子爵的那一杆子人。”
“解决不了问题,就选择解决制造出问题的人么?!”
塔露拉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
想了想,少女不解问道:“但你现在不也一样,还是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还是说现在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对你会有困难?”
“没困难。”
吴克摇了摇头,说完后就有些沉默,坐回了对面的位置上。
“想要直接解决现在北境上制造问题的那些人,对你来说没有困难,但是你却没有行动”
塔露拉沉吟一阵,便有些恍然。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解决他们之后新产生的问题,会比现在他们制造出来的问题更大。
而且,那还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的问题,所以你才会没有行动。”
塔露拉眨了眨眼:“我说得对么?”
吴克叹了口气,点头:“对。”
和塔露拉交流,比和希博利尔交流,要更加顺畅。
这位龙人少女的思想,和他的思想更为贴近,一件事情往往只要开个头,对方就能很快意识到,自己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解决新旧两党的领导团体,固然能够让现有的乱斗局面停止下来。
然而,在失去那些家伙们之后,北境的中下层阶级,就将会进入无序的状态”
这是从现有情况,对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北境这里的状况,在有了一定了解后,吴克所推演出来的一种必然结果。
“也就是说,在能够完全接手无主北境之前,你并不能直接将那些有稳固秩序作用的人给解决掉,哪怕他们现在正在制造混乱也一样。”
塔露拉放下茶杯,一下子变得有些漠然。
她曲起双腿,双手环抱住膝盖。
“对不起,如果我能拉到更多的人,现在站在我们这边的话,情况或许就有所不同”
少女低着头,眼神盯在自己的脚趾上,透明指甲盖下是粉肉色的趾头,底下是如同一颗颗饱满的暖色珍珠,此刻略微地缩紧起来。
“这并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塔露拉,你为矿场据点带来不少劳动力变现的渠道,缓解了我们这边一部分的财政压力”
“谢谢,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北境的上流阶层,很多人都把我当成是傻子我没事的!”
塔露拉抬起头,将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倒是你,我能感觉出来你有点着急,内心中似乎还有一些焦躁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