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相见,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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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亮，来仪客栈内的马棚就传来了马的嘶叫声，只看着沉启一边拿草料喂马，一边轻声将马牵至后门。

沉启打开门将马牵出，刚骑上马不禁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白莹莹所住的房间。刚才他下楼时还特地从门缝往里探望过，见她被子裹面就匆匆离开了。沉启不希望白莹莹跟来，怕她坏事，但最主要的是从昨天见过解三千后，他的心头悬着一种不祥的感觉，沉启也不想牵连到其他人。

沉启驾马离去，却也不知此刻的白莹莹已立于屋顶看着他。白莹莹脸上的表情变化无常，又渐渐平静恐已拿定了她想了一夜的事情。

沉启离开古晋城，一直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而紫陌的西南临近白彦，大小村落近三十余个，却只有一座城邑。这座城邑叫做乌雀关，此关是紫陌西南驻守之地，当年也曾在这设计坑杀过数万白彦将士，一时血流成河，嚎哭遍天甚至连乌雀关城墙上还有当年留下的抓痕，如今都已飘散在厉风中。

沉启一刻不敢停留连赶了三天的马，终于来到乌雀关下。只见高楼危墙，兵戈厉马，沉启也是匆匆看过就进关了。

进入关内，里面的风景却不同于这些天见过的其他城邑。只见街道宽敞无比，似有两丈之远，其间还有护城将士已四十人作为两列，来回巡逻。街道两旁的商铺虽都已开门营业，却都有驽钝，挡板置于门前，似有战事要起。并且沉启每过一处，眼光所过及之处，皆有人随后窥看，后经店内老板记下他的踪迹。

这些同时落到沉启的眼里，心头也不禁一颤。

突然，远处一人骑马向他奔驰过来，等此人到了沉启面前，沉启这才看清，此人便是陈牧。沉启和陈牧同时下马，陈牧因上次两人村庄之事而不快，倒觉得自己度量不够，现在正在向沉启抱拳道歉，而沉启也知道是自己任性为之，哪里能让他道歉，便也抱拳谦让了起来。最后两人一笑了之，并肩而行。

“启兄，怎么会在这里。”陈牧疑惑道。从方才沉启进关的一切都已在陈牧的监控中，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贼人，只是当下人递来沉启的画像时，陈牧心中却有疑惑，这才只身来见他。

沉启如今只想着七步子的事情，哪里顾得上拐弯抹角，就直说道：“牧兄，应该知道我虑之事，除了七步子还能有其他人吗？”沉启从进关一路看来，关内处处设防，可谓门户皆兵，如若不是为了打仗，那便是在抓捕某人。既然沉启都能看出了，那对于布置这些的陈牧，就更不用转弯了。

“好，启兄既然能直言，那我就拿给你看。”只见陈牧从胸口衣物中掏出一封纸信，交到了沉启手中。沉启虽有疑惑，还是张开纸张，只看这纸张上就有一行字：三天之后，子夜时分，城之外，屠尽楚遗。

“这封信是三天前射进我房内的，其中字意句句清晰，要杀尽楚家后人，现今楚家还留有一老妇和两个幼子，是当日屠杀楚家时躲进了酒窖才幸存的，因楚家曾是我的客上宾，这才投奔于我。”陈牧一一解释，无一遗漏。

两人走至一间茶棚坐下，要了两碗热茶，只见沉启已将这封纸信反反复复看了不下数十遍，忽然他抬头看向陈牧道：“此番纸信一定是七步子的不错？”

“我曾拿出七步子前辈留给姐姐的书信笔迹做过对比，无差。”陈牧答道。

只见沉启放下手中书信，脸色突然一变，杀气腾腾的说道：“七步子为了紫陌坐镇清修堂中，而你们不仅将他作为弃子让天下修道人攻之，还最先发布海捕文书将关系撇的干干净净，真是好手段。”

沉启这些话着实憋了许久，今日遇到陈牧也是不吐不快，而陈牧已然察觉到了沉启身上的戾气，随即向后摆了摆手，只见沉启一尺之外四五个黑影已探出了身子，黑影见陈牧挥手示意退下，便又隐遁下去。

“沉启兄弟，”陈牧说这话时已站起身子，他弯腰连拜三下，又站立道：“这三拜是我有愧于七步子，当初姐姐回来后，是我去见七步子让他进宫坐镇清修堂三年的。”

说到此处，陈牧就将三年前的事情告诉了他。

当年七步子被父亲陈逐派去的三怪打伤，沉青青受陈逐之逼，就在紫陌城墙外拦住了受伤的七步子，劝他回去。只是七步子回九阆山养好了伤，又闯进宫门，不敌又回去接着又来，周而复始，这些就连当年的城防将士都知道。

但后来一天，本该闭门不见的沉青青突然来到七步子面前，她给了七步子一记耳光，并说永世不再见他，这其中便涉及到紫陌陈家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以人炼器。自古凡事物皆讲究阴阳平衡，我们陈家的火象温度极高且霸道无比，如果用它来炼器必须要与本家女子血肉才能中和，所以这就是身为陈家女子逃不了的命数。

沉青青以命祭器后，陈牧就去见过七步子并将他带到沉青青的墓地，他曾问七步子愿不愿意为他所用，守紫陌三年，三年后陈牧答应必定给七步子一个交代，七步子应许了。

只是这三年之期快到，陈牧也只剩下一步，而这一步也就是陈牧三拜的原因之二。

清修堂明面上是剑宗之人驻守紫陌之地，实则却是一个藏刀之地，藏的是为紫陌铲除异己的宝刀。不说七步子受陈逐所控屠杀宗派之人，就说是已离去的火莲尊者，曾死在他手中的宗派之人也是不计其数。

如今陈家炼器已有大成，留下的七步子已然没用，所以这次陈逐让七步子放肆屠杀，并放出海捕文书，实则是在创造一个契机，而这契机的最后七步子一定会死。

“那么七步子的死，就是你说的最后一步。”沉启反问道，口气中不含半点感情异常冰冷。

陈牧点头说是，又接着说道：“七步子前辈死后，世上修道人便会追寻杀他之人，而这洪荒界三朝当立，互相牵制，已是平衡，如若这时紫陌内剑宗，炼器一并同起……”

陈牧此番话语说的小心谨慎，却是落到沉启耳中也是明明白白。起初陈牧提起契机之时，沉启就想到了陈家的炼器，此番话后果然不假。而陈牧的用意是，独揽杀七步子之功，已号令洪荒界的修道之人，再加之有了剑宗和炼器的紫陌实力过强，一定会引来黄炎和白彦的打压，这时陈牧只需倒戈就可颠覆紫陌。

这番空想沉启只在心中盘算，并没有说出。倒是陈牧看他的眼神已经知道沉启明白了，却又听到沉启说：“那为什么我要相信你，你要反的是紫陌，而你还是陈家之人。”

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这句话后两人再无其他言语，却也是被刚才闪烁出的四五个黑影中一人听见，他躲进阴暗处，摘下面罩，这人就是柳家不见的李明然。

子夜时分。

城外的荒郊上，一位妇人牵着两个孩子，这两孩子大的看上去七八岁，小的只有两三岁。等三人站立到荒郊之中，只见两旁树林无风飕飕作响，明月照着隐藏于林中的刀斧，数十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突然，一阵黑烟原地翻滚，只是片刻一身黑袍之人已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人弓腰驼背，手背如柴，他摘去头上帽领，只见他脸上皱纹如波，枯黄黑斑苍老至极，而这些同时落到远处的沉启眼中，他已是热泪盈眶。

终于还是相见了，七步子。

而同时在黄炎上空，一声凤鸣已乍响天际，只见一女子头裹鲜布，她的身旁有两具鲜血流尽的尸体，女子轻足微踏，就落到了凤凰背上，看着远处逃窜的数人追击了过去。

等女子走后，黄炎上空重新又出现几人，只听见这几人中传出一道女声：“事情办好了吗？”有人应声说是，又听女子叹了口气，心中念叨道：这次我们是真不能再见了。

女子想完望着紫陌的方向，一道流光就都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