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的神色,又小心地扯了扯袖筒试图遮盖地更严实些。
沈瑞嗤笑了一声,目光从胖掌柜的手上挪到了这些掌柜们的脸上。
他本就眼睛狭长,此刻压低了眉更显出几分凶相来,目光寸寸扫过的时候跟裹了刀子似的,不像是在瞧人,到好似要把人抹了脖子般。
适逢水面起风,沈瑞腰间的玉佩磕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玎珰声,他忽而扬了扬唇角露出一点笑意来。
几个掌柜原就心慌,此刻更是连忙跟着嘿嘿笑起来,可却是越笑越不对劲,尴尬的笑声又逐渐被压了下去。
只剩胖掌柜一个人还没发觉,眯着眼龇着牙笑,旁边儿的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暗暗怼了怼他,结果他甫一睁眼就对上了沈瑞看戏似的目光。
胖掌柜咂了咂嘴,干巴巴地收起笑。
沈瑞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那漂亮鬼,见他还算是个囫囵的,没真叫人欺负碎了,才有些懒散地收回了目光。
“瞧着诸位在中都过得还算顺畅?”
这种客套话几个掌柜可就熟悉了,气氛顿时有了一瞬的松懈。
“哪里哪里,不过是混个饱腹,均是仰仗沈公子庇佑。”
“混个饱腹?”沈瑞的目光从胖掌柜几乎要觍出短布衫的肚子上划过,他轻笑了一声道:“爷倒是瞧着个个膘肥体壮的,半点不曾亏待过。”
胖掌柜委屈巴巴地往回吸了吸气,可到底还是徒劳,同行掌柜的目光几乎要把他身上那点肥膘都烤化了。
他伸手端着肚子往回摁了摁,试图减小自己在沈瑞眼中的攻击范围,偏他不抬头也能感受到沈瑞的目光越发刻薄得厉害。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将铺子里近三个月做的沈家的单子都回忆了个遍,却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才叫今日遭了这么一通无妄之灾。
没辙,他只能偷偷看向自家东家,试图寻摸点庇佑,却发觉东家正眼底含笑盯着那沈家嫡子瞧,半点没有要顾及他们死活的意思。
江寻鹤只觉得沈瑞瞧着远比在酒楼上眉目生动,压着眉唬人的时候更是漂亮得厉害。
从眼尾到唇角没一处是乖顺的,再凑着中都那些传言,将他那股子小霸王似的浑劲捏了个透彻。
小霸王似有所感地看过来,眼底那点刻薄劲儿还没褪尽,并着一身朱红色的绣金狮子团锦袍,衬着身后的青山都燃着火般地灼眼,好像能透过水边漫着的雾气烫进人肺腑里似的。
江寻鹤却轻轻避开他的目光,垂下眼笑起来。
沈瑞见状蹙起眉,他就着那点还没忘干净的原书,只能勉强记着这漂亮鬼出身低微,顶多也便是在仕途上吃了原主好些苦头。
倒是没想到,便是来等着货船取货,也能叫这几个掌柜青天白日地给欺负了。
一想到方才若是他不曾瞧见,那漂亮鬼指不定还要为着家里那点稀薄的生意闷吃下什么苦头,沈瑞便觉着齿尖压不住地痒。
原书中百般风.流的劲儿不知道都使在了什么地方上。
这些个污糟玩意儿的心思不用想都猜得出,他纵然想叫这漂亮鬼死,却没道理叫蛆虫得益。
“诸位在中都也是顺风长的人物,可若是想要在中都横着走,只怕还差点份量。”
沈瑞瞧着他们紧绷着的神情,难得升起点兴致问道:“折辱新科探花,你们有几条命够死的?嗯?”
他的目光在掌柜们的脸上挨个扫过去,擎等着他们最好把鼻涕眼泪一并哭出来的丑样子。
终于有机灵的反应过来,想要出言解释,却又在话将出嘴边的时候硬生生咽下去,噎得他险些翻个白眼。
清泽送账册的时候交代过:东家此次来中都,不必叫旁人知晓。
他们账册上的错处还不曾平下来,眼瞅着货船又靠了岸,若是再出差错,少不得要收拾包袱滚蛋。
可若是将这罪名认下来……几个人对视一眼,又偷偷看向沈瑞,只觉得嘴里发苦。
江寻鹤在听到沈瑞的那句“折辱”时,眼皮禁不住似的跳了跳。
从小到大,他经过的打量大都不善,或贬斥、或算计,或是因着那张脸浑浊、垂涎。
倒是头一遭被人从烂泥中清白着扯出来,且这扯人的——
江寻鹤轻笑了一声,且这扯人的自己尚且是个行事乖戾、目光轻佻的小霸王。
“多谢沈公子搭救,不然……”
话没说尽,其间意思便更扯不尽了。
几个掌柜的梅开三度地对了对目光,垂下头捏着鼻子把这名头给认了。
靠山吃饭,总不能还要放火烧山。
沈瑞哼笑了一声,他左侧的眉眼间有一颗小痣,这会儿便显得既漂亮又凶恶。
“少献殷勤。”沈瑞掀了掀眼皮懒声道:“爷不过眼里瞧不得脏东西。”
他尚且还没有牡丹花下死的那点兴趣,更何况这漂亮鬼还是个明日便要取他性命的。
货船靠了岸,周遭便逐渐喧闹起来,往来运货的和争执着讲价的挤成一团。
春珰见河岸上逐渐聚齐了人,便上前小声道:“公子,楚家的人已经来了。”
沈瑞此次除却来看南北的货船,便是要见楚家的人,毕竟中都经商的世家,仅此一家。
他弯了弯眼睛笑眯眯道:“既如此,诸位回见。”
他笑起来时唇边露出一点犬牙尖,瞧着着实有些不太和善,偏几个掌柜半点不敢逆着他的意思,只能僵硬的附和着笑道:“沈公子回见。”
行商者大都不易,泼天似的买卖也要亲自来盯着货,待到一一查清无虞了运回铺子里,才算是走过了头一关。
在这之后还有大摊的经营周转,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
沈瑞想在这行商中插一手,就得有个懂行情的为之驱策开路。
前面是无可避免的改.革更替,后面还有个索命的漂亮鬼,由不得他一一试错,他也懒得在这点进程上耗费精力,他要做的须得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河岸上早已经是人挤着人,挪不开步子的境地,可沈瑞甫一转身便看见了楚家而今的当家人——管湘君。
女子身形终究是好辨认些,在一群或是拿着算盘账册或是披着短衫扛货的男子中,头戴斗笠的管湘君显得尤为显眼。
闲人好事者赁着副唇舌生怕亏了本钱,凡是惹眼写得,皆能沦为其谈资。
沈瑞走过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将原书中未写尽的东西补了个周全。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周遭的人在中都大都听闻过他的那点放肆的行事,生怕把这麻烦沾到自己身上,一个两个都想着法子避开,倒叫沈瑞顺利地站到了管湘君面前。
管湘君带来的几个账房伙计都戒备地看向沈瑞,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这祖宗今日是哪里惹了不痛快专来撒气的。
若真犯到他手里,只怕缺胳膊短腿儿都没处说理去。
只有管湘君半步不曾动过,她与沈瑞之间分明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