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宁愿昏昏沉沉地将养着心神也懒得真心实意睡一会儿。
萧明锦瘪了瘪嘴,委屈地将身体坐直,片刻后又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表哥休息好了吗?父皇不让孤去瞧你,不若表哥今日留在宫中吧。”
沈瑞闻言轻笑了一声,目光从江寻鹤被晒得有些许泛红的手掌上移开,他再没休息好,只怕白鹤要被烤成乌鸦了。
他挑着眉哼笑道:“我今日若是宿在宫中,只怕你夜半还要被太傅揪起来背书。”
萧明锦手一抖,全然忘了江寻鹤现下同沈瑞是捆绑售卖的。
他悄悄抬眼看向江寻鹤,却正巧与他对上了目光,江寻鹤将萧明锦方才作的文章收拢好,目光从二人身上掠过道:“今日便到这里吧。”
萧明锦心中一喜,立刻站起来行礼道:“多谢太傅。”
沈瑞拢着袍子站起身来,姿态懒散地从他身边绕过去,哄孩子似的小声道:“明日给你带桂花糖糕。”
不待萧明锦应承,他便已经站在了江寻鹤身前,手肘半倚在桌案上,目光轻佻地从眉眼滑落至胸口,又打了个转儿绕了回来,有些玩味道:“寄人篱下的生活可不好过。”
“太傅这路上不防想一想,要寻些什么法子来,才好住进爷的院子里。”
江寻鹤半点不遮蔽地迎上这小霸王的目光,轻笑了一声道:“悉听尊便。”
——
萧明锦生怕沈瑞折在半路,明日便不能给自己带桂花糖糕了,因而支使了不少小太监跟着将人送出去。
沈瑞一只脚方踏出东宫的门槛,还不待沾地,便颇为矜贵地收了回来,侧目瞧着一个小太监道:“你去寻春和公公,管他要两顶软轿来。”
小太监即便是在东宫伺候的,也头一遭见识这般阵仗,就连小太子,坐得轿撵多了,也要被陛下骂一句软骨头。
沈瑞见他愣在原地,微微挑起眉,小太监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沈公子稍等,奴才去去便来。”
沈瑞皱着眉看着他的背影,这东宫里养的奴才这般愚钝,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很快便将目光收拢回来,有意无意都由不得他来插手,沈家同他于明帝而言已经是眼中刺般的存在,再牵绊上萧明锦这个储君,那可真是活腻了。
没一会儿小太监便快步小跑了回来,神户跟着两顶软轿,算算脚程,估摸着都没出东宫百米。
分明是算准了他的心思,早早就备下了,却又不肯先一步显出来,擎等着他去要时,再支出来。
剔透却又克制有礼,这般心思,除了春和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软轿也要比早上准备地更完备些,软垫靠枕一应俱全,像是生怕抬轿子的两步给他晃散了般。
沈瑞嗤笑一声,垂眼看了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根根凸起,大约在外人眼中他这一病险些葬送了性命,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分明就站在他眼前。
现下正垂眼看着地上的软轿,那小太监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解释道:“沈公子身子不适,陛下叮嘱备了软轿,又言这天下却没有学生乘轿,夫子随性的道理,因而另备一顶与江大人。”
江寻鹤半点不意外,合手行礼道:“多谢陛下圣恩。”
一转头便瞧见了这番狐假虎威的霸王老虎轻挑着眉眼看他,江寻鹤轻笑了一声合手道:“多谢沈公子。”
沈瑞面上不显,眼睛却悄悄弯了起来,也不肯应话,拢着衣袍坐到了软轿上。
他这几日神思不济,被暖洋洋的日光烘烤着,没走出几便倚靠在软垫上合着眼养神,腰间的玉坠相互碰撞,反倒生出几分更叫人神思昏沉的韵律来。
直到快到了宫门出处,他才似有所察般,小太监们将软轿稳稳落下道:“奴才们没法出宫门,还要劳累沈公子走一段了。”
沈瑞轻轻打了个哈欠,眉眼处的困倦快要溢出来了,闻言点了点头,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给小太监道:“喝茶吧。”
说罢,也不顾小太监们在身后如何欣喜谢恩,只管拢着手往宫门外走,一只脚刚踏出去,又有些不耐烦地收了回来。
他冷着脸看向宫门外黑压压的侍卫,沉声道:“诸位这是?”
“我等奉陛下旨意护送沈公子回府。”
早上在他府外等着,将他一路押进宫来,是怕他半路跑了,今日领不到责罚。
现下还在宫门外等着,沈瑞转头看了看好似浑不沾身般的江寻鹤,分明是怕他不把这责罚带回府中。
沈瑞嗤笑了一声道:“成,正好江大人要迁居,爷原本还惦记着是个苦力活,现下倒是有人手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一点:“一个,也不许跑。”
第041章
已经是临近午时了,街上的人要比沈瑞进宫时多出不止一星半点,就连两边的摊位都密密实实地紧挨着,叫卖声不绝于耳。
如布绸似的人群忽然被分成两边,中间行驶出一家马车,其后还跟着好长一串宫中侍卫。
中都城内抛出去一块砖头,砸倒十个人里,有三五个得是个什么世家权贵、百年清流,只是这其中含水量要另论。
因而百姓在路上瞧见了镌刻了族徽的马车,即便还没看清到底是哪家,却是先行退让,免得给自己惹上祸端。
但如沈瑞这般喜欢在马车上镶金嵌玉的,满汴朝打着灯笼也是难寻,更不必说一早便领着这帮子侍卫招摇一番了。
百姓们在马车前后分隔又合拢,只让出了丁点的距离,不耽误行车,却苦了那帮子侍卫。
早上时人少些,自然也多谢忌讳,即便心里骂他们做了那纨绔的狗腿子,却也不敢牵扯上前,现下倒是仗着人多,个个挤压着,鼻子蹭着鼻子地怒视、指点。
这些侍卫们平日里也算是嚣张惯了的,宫中内外横行通畅,现下却难得地无力起来,打又打不得,硬要是驱赶起来,还不知倒谁驱赶谁,只能强忍着。
早上如何暗自得意,连带着贬低那纨绔的,现下就如何叠了倍数地羞耻。
不单是如此,百姓们围着他们身侧,还要仗着没证据,小声啐他们一口。
“呸,狗腿子。”
沈瑞伸出根手指挑了挑帘子,露出一个不小的缝隙,同窗外啐人的男子对上了目光。
那男子嘴还努着没来得及收回来,两相对视,马车虽还是在逐渐行进着,那男子也被人流往后不断推搡着,但二人之间的却好似凝滞了一般。
一个饶有兴致地挑着眉,一个撅着嘴恨不得将眼珠抠出来藏起来。
半晌,沈瑞才嗤笑一声,施舍般将手收了回来,只留下车外那被抓了个现行的男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任凭外面怎样喧吵,帘子一放,便好似完全隔绝开一般,马车内倒还好似一片清境,沈瑞将有些凉的手指拢进袖子中,半搭着眼去瞧坐在另一边的江寻鹤。
后者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