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
众人忽然发觉,叫他们为难了许久的难题竟然就这般迎刃而解了。
陛下再看中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个疏忽亲手将其葬送了?他们不过是借着这阵风行事,如何也探查不到他们身上来。
一时间,大殿中的氛围陡然暧昧起来,世家权臣们纷纷交换着目光,眼中难免泄露出几分得意。
江寻鹤再怎么有一身才情又如何?陛下再这么看重又能如何?
寒门商贾之子,便是最最不入流之人。
明帝眼底晦暗,他何尝看不懂底下这些人的鬼心思,个个勾结在一起,恨不得将他架空了,由着他们作乱才好。
他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道:“诸位爱卿皆是这般所想不成?”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之人,仿佛裹着刀片似的刮人,大臣们一时间都垂下了头,不肯去做这只出头鸟。
顶上的人再怎么被拿捏着,也到底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们虽为世家子侄,却也清楚家主根本不会为了他们大动干戈。
越是树大根深,越是看重根系上的利益,其余的枝叶,不过是用以眼神修剪的余地罢了。
殿中寂静之时,只有秦铮一人尚且神思活跃,他是秦太傅的孙子,同江寻鹤一般同是新科进士,现下正在翰林院供职。
他心中自然清楚,家中子弟现下能在朝中都有所谋职,所依仗的无非是祖父荣光和陛下恩典。
见此情景,他向前跨了一步走出来道:“臣认为不妥,夫子虽行教导言行之职,却不可事事与之牵扯,难道在座各位没有行差踏错之时?难道诸位的夫子也要被拉出来砍头吗?”
殿中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朝中大臣往往三五个私交甚笃,甚至也假借了句门生拉进关系,这话哪里敢应承。
应承了,便是抹不平的得罪。
一时间都垂着头、不应声。
秦铮的目光在那些世家大臣的身上扫过去,仿佛一种无声的诘问,见无人应声,面上虽不显,心底却难以避免地出现一丝自得。
他同这些人皆有不同,他所依仗的全是祖父的荣誉,但这点荣誉迟早有消耗殆尽的时候,与其去攀附这些世家,倒不如主动划入陛下的阵营。
群臣之中却忽而踏出一道人影来,秦铮瞳孔急剧收缩,握着笏板的手指也忍不住轻轻颤动,眼前人已经许久不曾这般站出来了。
他躬身行礼道:“陆大人。”
陆合元轻轻颔首,语调也是极为平缓的,却叫他心中无端生起一阵冷。
“秦大人所言是否过于偏激了呢?沈靖云既为世家之子,日后也应当肩负起这份职责,品行端正是为首要。”
“他与殿下同受江太傅教导,为何殿下之言行却不必与江太傅牵扯?秦大人祖父也曾桃李天下,因材施教四个字,秦大人总不会半点没参透吧。”
陆合元拢了拢袖子,话是对着秦铮说得,可目光却是精准地落在明帝身前的矮阶上,逼压却又不曾有半点逾越。
“哎,你怎么说话呢?当着朝臣之面明嘲暗讽地给谁看呢?”
沈钏海自然是头一个站在焦润身后附议的,这样就算有一天那混账当真玷污了朝臣,也不至于境地太难看些。
更何况,江寻鹤只要站在这朝堂上一天便始终是梗在众人心中的一根刺。
在外有无尽的谋划,在内还有那色迷心窍的小王八蛋,沈钏海默许了众人拿沈瑞作为一个借口,但这却并不代表他还要容忍陆合元大庭广众地“泼脏水”。
比起沈钏海的激动,陆合元却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没什么诚意地抱歉道:“是陆某所言不妥,还望沈大人不要计较。”
说完,好似想起什么般,又补充了一句道:“若是犬子有何处做得不妥当,也请沈大人多多指点。”
沈钏海:“……”
挑衅,绝对是挑衅,谁不知道他那儿子满中都世家里也是最为出挑的。
偏偏他还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什么话可以反驳。
陆合元借力打力将话驳了回去后便转而看向明帝:“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明帝放在案桌下的手掌缓缓握紧,额角爆出条条青筋,又是这般,又是这般一旦不顺着他们的意思,便要在朝堂上被逼迫着应承。
可是,明明他才是这汴朝真正的主人。
明帝眼中生起一丝压抑不住的杀意,他心中好像有什么一直在叫嚣着杀戮,他紧紧地闭了闭眼,强行压了下去,还没到时候,多年谋划绝不可功亏一篑。
萧明锦垂首站在他的下方,听着身后一声压过一声的请命,他悄悄抬起头看向了明帝。
群臣不可直视天颜,他却可见父皇的神情。
在看清明帝神情的那一瞬,他忽而想起沈瑞曾经多次提起地那些如何叫太傅“听话”的法子。
萧明锦抿了抿唇,向前走出一步道:“父皇,儿臣认为陆大人所言有理。”
明帝看向萧明锦,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万万没想到在而今的境遇中,萧明锦竟然选择站在了陆合元的阵营中。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即便今日没有萧明锦,此事也亦是不可挽回了。
可这应允的话却绝不可出自他的口中,否则难免落人口舌。
于是,明帝看向了站在群臣之中,始终不曾出声的人江寻鹤,随后沉声问道:“江爱卿,你意下如何啊?”
众人纷纷转身回头,同明帝一起看向江寻鹤,试图欣赏他最后的无力挣扎。
却见他披着一身合体的官袍,眉眼间神色纹风不动,好似这帮人激烈地争夺了半天,却全然与他无关般。
几个大臣的面色立刻难看起来,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实实在在地将他们羞辱了个透彻。
可江寻鹤心中只有不止歇的颤动,他并非看不清这眼前的污糟手段,但却仍然难以自抑地渴求这背后隐藏的那点能够和沈瑞牵连在一起的纽带。
他缓步上前,合手行礼道:“臣愿往之。”
第044章
朝堂上百般的风起云涌,始作俑者却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吃果子,他身前蹲着两个工匠,正在往刚刚制好的摇椅上镶金边儿。
沈瑞手中端着茶盏,却还时不时散出根手指,提点一二。
春珰手中握着绢扇,瞧他那番做派同昨日支使江太傅剪花时如出一辙地骄矜。
工匠们小心地拿着工具和满盒子的金片,不单是粗暴地将金片镶嵌上,还要依着这小祖宗的喜好雕上花,怎么好看繁复怎么来。
工匠生怕自己一个手抖惹得这小祖宗不痛快,再牵连家里,只得屏气凝息地一步一斟酌,没多久便出了一额头的汗。
春珂从外面进来,手中拿了一封信回来,轻声道:“公子,徐丹传消息回来了。”
沈瑞掀了掀眼皮,神情倦怠,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春珂见状立刻走上前,将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