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是江太傅自己上赶着主动过来的吗?
丝毫没有察觉到已经不小心发现了真相的百姓们齐刷刷对着沈瑞怒目而视,试图给江寻鹤扒拉出来一个公道。
沈瑞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在这继续站下去,自己非得被撕了不成。
“走吧,回府吧。”
直到马车逐渐驶离,火辣辣的目光才好似逐渐散去。
沈瑞转头看向一旁的江寻鹤:“太傅现下可以说说为何会出现在元楼下了吧?”
“阿瑞现下身体虚弱,江某担心出了什么差错……”江寻鹤的声音突然顿住,随后沉声问道:“阿瑞饮酒了?”
沈瑞撩开袖子闻了闻,他并没有喝多少,至少他自己只能闻道一点不太明显的青梅香气,但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纨绔的日常不就是声色犬马?太傅怎得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逐渐靠近江寻鹤,兴致盎然地盯着他有些阴沉的面容,眼中的轻佻和肆意几乎要压制不住了。
“那阿瑞可知晓自己现下病着,饮酒最是伤身?”
沈瑞满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目光却还是半点不离,眼睁睁地瞧着江寻鹤神色上生出一丝薄怒,眉眼间也有些低沉才嗤笑了一声,撤回了身子。
真是有趣,分明是个索命的,现下却挂念着自己别把自己作死了,这世上还有更戏剧化的吗?
沈瑞将身子重新倚靠在车壁上,合着眼懒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江太傅,我一惯如此。”
“你若是瞧不惯……”
江寻鹤屏着声息,静静地等着他的后半句,很快就听见青年有些不耐烦道:“那就将眼睛剜了吧。”
第053章
沈瑞合着眼倚在车壁上,耳边能很清晰地听到车轮缓缓轧过的声响。
一时间车厢内除了这个倒也没旁的什么动静给他听。
沈瑞心中嗤笑一声,这便是世人欢喜的最最廉价不堪的所谓真心,何曾抵得半点推敲?
他合着眼,逐渐被车轮声催生出一点困倦来,耳中却忽然传来江寻鹤的声音。
“元楼最应时的酒当是青梅酒,但汴朝境内最好的青梅酒却在江东。”
沈瑞懒散地掀开一点眼皮,等着听他能编出什么后续来。
“我曾酿了几坛子封存了十五年的青梅酒,待到阿瑞病愈后,可送与阿瑞畅饮。”
沈瑞忽而就想起上次在倚湖居,掌柜送来那坛子青梅酒,味道的确远比元楼的药醇厚许多,否则他也不会方才在元楼时便惦念了一回。
他看向江寻鹤,其实不大能想象出眼前人十五年前一板一眼地酿制梅子酒的模样来。
沈瑞轻笑了一声,重新合上了眼。
“好啊。”
江寻鹤搭放在膝上的手指随着那好似判决般的两个字蜷了蜷,他抬眼看着沈瑞,从他微张的双唇一点点攀附到眉眼间。
沈瑞其实长了一双很漂亮的含情眼,平日里又一惯裹着笑意,那点不遮掩的恶劣都被旁人自动理解成了少年心性顽劣。
可实质上他早不是萧明锦那般澄澈的少年了,他是要笑着盘算他人性命的。
江寻鹤缓缓将目光收拢回来,落在手腕上的红玛瑙坠子上。
如此,最好。
——
元楼离沈府并不算太远,马车没用多久就稳当当地停在了沈府门前。
车夫在外面轻声道:“公子,到了。”
沈瑞睁开眼,指尖揉了揉额角起身出了马车,却同坐在石阶上一脸委屈的清泽对上了目光。
大约是因着瞧见了马车,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在看到沈瑞的瞬间又往回缩了缩。
沈瑞眼中生出点意趣,他倒是知晓这是江寻鹤身边伺候的,前几日不见还以为是筹措银子租院子那会儿给罚卖了呢,现下倒是巴巴找了回来。
清泽垂着头感受倒沈瑞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于是越发地往回缩着,恨不得将自己埋进石阶里藏着。
明明半点声响都不敢出,心中却不断地大喊着:“东家你在哪啊!快来救救属下,沈靖云实在是太可怕了!”
沈瑞看着他那副低眉耷眼的怂样嗤笑了一声,踩着脚凳下来径直往府门走,走到清泽身边时,脚步稍一顿,余光就看见他猛地一缩。
兴致盎然地欣赏完清泽的狼狈模样,沈瑞抬脚进了府中,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放他进来吧。”
府门处守着的小厮对视一眼连忙应承下。
清泽听着身后的动静,心中一喜,正向起身进去,一抬头却看到了自家东家正拎着药铺的纸包下了马车。
清泽连忙迎了上去闻到:“东家可是病了吗?”
他环顾四周,随后将声音压低道:“是不是沈靖云欺负东家了?”
江寻鹤看他方才还被沈瑞吓得跟个鹌鹑般,现下却又悄声说人坏话,轻笑了一声道:“没有,调副安神的料子罢了。”
清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倒是半点没发觉自己被嘲笑了:“东家近日睡得不好吗?难不成沈靖云让东家睡柴房不成?”
江寻鹤倒是当真想要知道清泽在江东时,究竟听了沈瑞什么传言,知晓的是个中都城内的纨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什么暴虐的活阎罗呢。
可他一垂眼瞧见清泽灰扑扑跟个小脏狗的模样,又转了个话头道:“事情都办好了吗?”
提起这个,清泽顿时便抖擞了精神,一双眼睛里好似点着烛火般的亮。
车夫已经将马车拉走了,府门前的小厮又垂眼凝视着面前的石砖,纹风不动的做派。
清泽环视了一圈儿,最后满意地压着声音道:“东家尽管放心,属下这几日都睡在楚家的商行内,行船所需的东西人手都已经一一查验清楚了。”
话说到一半,清泽嘿嘿笑了一声:“东家吩咐属下去查的那几家铺子,也都查明白了。”
他抬手隔着衣料拍了拍被他揣进怀里的账册,满脸都写着两个字“求夸。”
江寻鹤垂眼看了片刻,轻笑道:“嗯,做得不错。”
清泽闻言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随后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容猛地收拢起来道:“东家这几日过得还好吧,属下不在的日子里,沈靖云没有欺负您吧。”
话放得响当当,一句话恨不得直呼沈靖云三遍,可见了沈瑞怂得比谁都快。
“你再叫两遍名字,就让人逮着了。”
清泽明显被他吓到,但很快就强撑着道:“怎么可能,他根本不会听到的!”
“江太傅。”
春珰的声音在清泽身后响起,吓得他险些跳起来,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后才发觉只有春珰一个人。
春珰好似半点没察觉二人之间的不对劲一般,将江寻鹤看过来便笑着说:“公子请太傅过去一趟。”
清泽撇了撇嘴,瞧瞧,这就使唤上人了。
“知道了,有劳春珰姑娘。”
“江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