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又不是什么佛子,难不成碾死一只虫子还要多出几分旁的心境吗?
房门被开启,楚泓似乎意识到了这是他最后向外求生的机会了,立刻大声喊叫了起来。
叶梅芸连半点转头的意思都没有,径直走了出去。
只有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回头将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屋外的丫鬟婆子皆被方才那一场吓得心慌,个个如同鹌鹑般缩着脖子,又怕自己赴了那婆子的前尘,又怕自己因为知晓太多而被灭口。
但却也因着今日一遭终于知晓为何原本在叶府中,凭着叶梅芸一人便可将她父兄们的那些妻妾治理得服服帖帖。
叶梅芸在石阶上站定,用方才给元香凝擦泪的帕子轻轻按压在颈侧,擦去了上面生出的一层薄汗。
“日后院子里不准有乱嚼舌根的,我知晓楚家家规要比着其余世家宽松许多,但只要在我手下当一日差,便要依着我的规矩办事,若有犯者便如同方才一般处置。”
众人看着石砖上那道清浅的血渍,个个垂头应下不敢说多说。
“三爷受了罪,瞧着神思混乱,只怕出去了还是要受伤,既然如此,日后就将养在这院子里,半步不许多出。”
叶梅芸将帕子仔仔细细地折叠好,轻笑了一声:“既然都明白了,便去做事吧。”
丫鬟婆子们福了福身子,轻声应下,心中却明白,三房要变天了。
第065章
楚老夫人的院子在楚宅的最深处,掩在一片松竹之中,她已经不管事多年,这些年深居简出,先头若非是因着沈瑞只怕也未见得会出席家宴。
枝叶掩映之下,是排列齐整的石砖,大约是因着楚老夫人年事已高,平日日生怕磕着摔着,是以上面雕了细细的纹路来防滑。
叶梅芸方一踏进院子,就瞧见了管湘君正着一身素袍跪在石砖上,脊背挺直,叫人莫名瞧出来些坚韧。
叶梅芸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中打着绢伞,见状轻声道:“夫人,这……”
现下正是日头毒辣的时候,身上好似被火灼烤着,背上的汗水沾湿衣料,又重新粘回身上,黏黏糊糊的难受。
但寒气却从冰冷的石砖上逐渐向上蔓延,沿着膝盖往上走,最重停留在肺腑之中。
内里是无尽的冷,皮肉上却裹着一层热,两厢冲突之下,最是难捱。
叶梅芸听见了丫鬟那一小句,目光落在管湘君的膝盖与石砖接触的那一小块,石砖多棱角,只怕现下已经是一片难消的青紫了。
她微叹了一口气,提步向前走,路过管湘君身旁时脚步微微一顿,却又好似半点没有注意到管湘君似的,只是语调淡淡地对身后撑着伞的的丫鬟道:“你们在外面候着吧。”
她来时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好一帮丫鬟婆子,但真等着进来便只剩下两个打着绢伞的了,此刻两个丫鬟彼此之间对视了一眼,轻声应下道:“是。”
但脚下却动了动,绢伞遮住的阴凉刚好笼罩在管湘君身上,为她遮去了大半的压力。
管湘君双唇动了动,方不过发出了一个音节,便听见叶梅芸冷声道:“夫人不必多言,有什么话进了里边儿,说与老夫人听便可。”
说罢,便提裙抬脚,拾阶而上。
屋子里,二夫人潘玉娥正娇娇地守在老夫人身边,给她捏着肩,时不时地还轻声说点什么试图哄着老夫人畅快些。
那股子劲头,便好似若老夫人身下坐着的是龙椅,她定然是皇帝身边儿最能讨巧卖乖的阉臣。
见着叶梅芸进来,还亲热地招呼了一声:“三妹妹来啦,快坐过来喝口茶,也好润润气儿。”
叶梅芸不算喜欢她身上那股子圆滑劲儿,因而只是略一颔首便算作还是应下了,转而对老夫任问安。
楚老夫人今日远不如同沈瑞共用晚膳那日瞧着精神矍铄,她不问事许久,因此从来瞧着都没有今日这般的老态,可见楚泓出事对她的打击并不算笑。
“儿媳给母亲问安。”
楚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看向她,眼中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重,但看了许久,也只是没什么气力地轻声道:“你来了啊。”
叶梅芸应了一声,两人对视之间却好似一场无声博弈般,互相试探着对方的态度。
最后倒是潘玉娥先轻笑了一声:“三妹妹好生恼人,招呼了你半天,却只知道在那站着,倒好似我同母亲亏待了你似的。”
楚老夫人又疲倦地合上眼道:“坐过来吧。”
叶梅芸捡了个离她们两个都不算太近,却也不会因着太远显得生疏的位置坐下。
潘玉娥见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但却只是用帕子掩唇轻轻抿着嘴笑起来,什么都没说。
“今晨之事想必你们两个也都知晓了,心中可有什么盘算吗?”
潘玉娥轻轻拍着老夫人的手,像是安抚般道:“我观这消息在中都之内是大约已经传遍了,这会儿在想要将消息按住,只怕会适得其反,反倒是令人耻笑。”
她装模作样地压低了声音,好似替谁藏羞似的道:“说起来,三弟也是,便是喜欢这般……也不好闹得如此大的动静,只怕难免要给人留口舌了。”
她轻飘飘的一通话便将此事给定了性,从旁人的算计变成了楚泓自己爱好独特、不知遮掩。
叶梅芸原本要说的话,愣是被她先一步噎了回去,因而只是伸手轻轻理了理裙子,没言语。
楚老夫人即便闭着眼,但也能看出她的眉头随着潘玉娥一通“胡言乱语”紧紧地皱了起来。
偏潘玉娥还是个没眼色的,见状便大胆地伸手抚了抚楚老夫人眉间的褶皱道:“母亲莫要心焦,现下商量出个合适的解决法子才好。三弟已然如此了,您若是再伤了身子可叫我们如何是好?”
她说这话时,眼中亮着光彩,同她那一心死读书,考了十几年没考中功名的相公如出一辙,皆是天真地要叫人气绝。
叶梅芸生怕她再说下去,府中才是真要出了乱子,于是插言道:“二嫂说得也未必不再理,此事现下不管后头藏着多少事宜,都是之后才要一一查清的,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将事情按住,不要再继续散播下去了。”
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道:“母亲也不要怪儿媳狠心,毕竟三爷出了事,最受影响的还是我们三房,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能将整个楚家的利益都弃之不顾。”
潘玉娥嗔怪地看了叶梅芸一眼,好似在怪她打断了自己的说话,但倒也没真的将怪罪说出口,而是见缝插针地接话道:“母亲也是知道的,府中的生意我们二房是一概不管的,我夫君是个只爱读书的,因而我说话想来也公道些。”
叶梅芸听着她那娇娇柔柔却专爱煽风点火的语调,就觉着心头一阵无奈,但却也没法子不准许她说,若是那般保不齐还要哭闹一场。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