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湘君这些年如何辛苦地经营家中生意,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且从未亏待过府中的下人。
反倒是三房的那位爷出了名的吝啬爱惹事,现下更是同这种传闻牵涉上,根本就是在给府中惹麻烦。
小厮即便牵扯不上那些个主子的决断中,可但凡是个人便会自己看自己听,心下也早就分出了个三六九等,现下再一瞧见外面的动静,便更是对管湘君生出诸多关切。
瞧见了管湘君身边跟着的丫鬟还小声提醒了一句:“姑娘,外面好些人守着等着瞧热闹呢。”
小丫鬟一怔,随后轻笑道:“多谢你。”
小厮顿时有些羞臊起来,挠了挠头道:“这是奴才分内之事。”
没一会儿管湘君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出来了,丫鬟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便抬眼看过来轻笑着颔了颔首,随后便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马车。
小厮知晓她这是要去往沈家给三老爷收拾烂摊子,顿时心中对于楚泓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听闻现下府中已经不允许三老爷出门了,既然如此,他一定会守好门,决计不会叫他出门给夫人惹麻烦!
管湘君出门的消息很快就在中都世家之内传遍了,楚家与其他世家不同,是依仗着商业立足的,世家虽然对其多有不耻,但毕竟好大一堆金银摆在那里,哪里会全然不心动?
个个面上道貌岸然的,心中琢磨着法子想要撕扯下一块添补进自家的库房中。
但苦于始终没有合适的由头,现下楚泓个蠢货自己给楚家撕开一道口子,他们甚至不需要额外想借口,只要借着沈靖云的名声,还不是由着他们作乱?
因而更是起了兴致,各家纷纷派人守在楚家外面,为得就是能够好好算计一番。
只是他们的筹谋大概是要落了空,管湘君上了马车直奔着沈家就去了,再加上下人们往马车上搬的诸多盒子,明眼人无不知晓是亲自去给沈靖云赔罪的。
穿过闹市时还能听见外面百姓的讨论声,话中多见对楚泓的嘲笑与鄙夷。
管湘君合手放在膝上,她今早跪了半天,膝盖上已经是青紫一片了,即便涂上药也不知要几日才能好,现下即便不动也能感受到隐隐的痛感。
但这些疼痛和从前被那些流言压在身上,半点气都不透的时候相比,根本是不值一提的。
她缓缓收紧了手掌,唇角绷直,同始终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那副温婉的样子不同,可她执掌楚家这么大的生意,如果只是一朵娇嫩的白花,岂不是早就被拆分了?
她发髻上还簪着叶梅芸的那支金钗,叶梅芸说得没错,从此之后楚家不会再有第二个阻碍,她虽未完全跳脱出流言之外,但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已经被它的始作俑者亲身覆盖上了。
管湘君轻轻呼出一口气,从昨日夜里便始终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倒是说不出有多畅快,原来惦记了那么久的事情等到终于发生的时候,也不过尔尔。
或者在这些年里,她早就不是要依仗着同楚泓撕咬一块肉来维持生计的人了,这些种种与她而言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执念罢了,不算伤筋动骨,却始终淡淡地梗在哪里,叫她吞吐不得。
现下猛地清除干净,反倒是叫她生出片刻的怔愣来,但却也只是一瞬,现下楚家的生意正在朝着沈瑞提出的构想发展,哪怕是最最琐碎的一件小事也远比楚泓重要得多。
管湘君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想到叶梅芸嘴硬心软的那句“拿出当家女主人的架势来”,唇角勾起露出一丝笑意来。
往后的风云才是最最有趣,最最值得为之伤神的。
到了沈府正门之外,管湘君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上前道:“楚家管湘君特来给沈公子赔罪,还请代为通传。”
从前她倒楚沈家来同沈瑞见面大都走的是后门,为的便是不引人耳目,但今日不同,她要做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代楚泓向沈瑞赔罪。
好叫那些个好事者知晓,再不能借着这个由头来给楚家下绊子。
同时,也算是变着法子承认了楚泓就是因为见了沈瑞才急色地出去寻男人,楚家的掌事人亲自认定的,日后他再想要将风声翻转过来只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看门的小厮还不待说话,门扇便被从里面打开了,显出里面等了许久的春珂二人。
春珂同管湘君对视一眼,二人皆是心知肚明,她福了福身子道:“公子得知楚夫人要来,已经命人备了软轿,夫人请吧。”
此话一出,原本守在旁边等着瞧热闹的好事者无不悻悻离去,管湘君却不管他们,微微一笑道:“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
院子里,沈瑞听了春珰的话,懒散地睁开眼,面上全是瞧了一场大戏的好兴致。
他轻挑了挑眉道:“既如此,便去煮一壶好茶备着吧。”
春珰垂着头应承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一时间,院子中再次只剩下沈瑞二人,江寻鹤轻声诵读话本的声音也在方才被春珰打断之后再没接续上。
沈瑞用手肘撑在身下,支起点身子凑近了江寻鹤瞧,后者坐得矮些,他这把凑近了几乎要贴合在江寻鹤的脖颈上。
温热的气息好似裹着蜜糖般黏人,江寻鹤下意识滚了滚喉咙,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竭力捕捉着他的动向。
沈瑞正抬着眼看他,眼中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细看下去分明还揣着一点狡黠。
“太傅今日这般忧心定然已经累了,不若便先回去吧。”
少有他这般下逐客令还要摆出一副全是为着他人着想的,冠冕堂皇得厉害。
江寻鹤垂眼看了片刻,就在沈瑞以为他要默许的时候,忽而伸出手捏住了沈瑞下颌处的那一小块皮肉,半强迫地要他仰起头来。
他脸上肉不多,再这样一掐,便几乎是贴合着骨头的,沈瑞能清楚地感受到江寻鹤指腹上的一点薄茧,说不清是握笔还是曾经练过一点什么旁的兵器。但此刻沈瑞心中也计较不出来,只觉着那一点粗砺的触感捏在皮肉上显出一点难名的欲念。
江寻鹤轻轻哼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好似不容拒绝般,但语调又弱势得不行:“阿瑞这是用完便要舍弃了不成?”
听着哪里像是名动中都的太傅,倒好似是沈瑞从前养着的一只小宠,眼巴巴地无声等着人来摸他,叫人推拒不得。
见他没个声响,江寻鹤还自己寻出些听起来荒唐无比的理由:“是我话本子读的不好?还是茶不和口味?阿瑞只要说出来,我注意便好。”
沈瑞紧紧地合了合眼,心中生出些莫名的烦躁,那茶根本不是他沏的,谈何不合口味?难不成借着他的手倒出来,便还能换个味道吗?
但最令他伤神的便是他分明知晓这不过是江寻鹤的一点装乖卖惨的把戏,但却根本推拒不成,甚至连对上那点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