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考校定然更古怪些,偏还都是借着学过的文章发作起来的,叫人半点把柄也抓不到。
几次过后,他也曾想办法押题,但最后只会叫精力分散,连文章都背得不通顺,受到的责罚也就更苦些。
久而久之小太子学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顺其自然,左右他想明白了,父皇考的那些东西他也未见得日后便会用上,更谈不上什么打击。
只不过是权当做一个孝子好好孝敬老父亲,哄他高兴罢了。
当然,话既然这么说了,可便不能再追究他使的那些坏了。左右都是抄书,抄十日与抄十五日也没多大分别,谁都别好过!
因而即便江寻鹤是表哥保举的,他也仍然是半信半疑,不是不相信沈瑞,实在是中都之内再找不到比沈瑞还要不学无术的了。
若是他保举个招猫逗狗的,萧明锦定然没有半个不字,可讲起学问……
萧明锦颇为老成地叹了一口气,表哥还是不知道父皇的狡猾之处啊。
他转过头去,对着沈瑞投去了一个怜惜的目光,却正好瞧见沈瑞换了碗酥酪在吃,瞬息间,目光便充满了怨念。
他真傻,真的,着院子中哪里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啊。
面前的江寻鹤已经将竹尺抽走了,见他终于回过神来,才淡淡道:“殿下可都记下了?”
话中好似在忧心他没有记住,但手上却半点停顿也没有,那书页上连个印子都没有,分明是生怕他记住了。
萧明锦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沈瑞在听到江寻鹤这话时便将目光投了过来,方还松泛的肩膀,现下简直好似坠了百石之重的物件儿。
他垂眼看了看书页,又略略抬起头,没有看向江寻鹤的神情,反而只是落在他浅青色的衣料上,将那点斑驳的暗纹分辨了个清楚。
萧明锦忽而露出一点笑意来,他知道江寻鹤为何要这般,无非便是想要借着表哥在这才故意刁难自己,让表哥冷落自己。
可他刚刚偏还就看了一眼,只怕这浑狐狸的诡计是要落空了。
他微微一笑,用笔锋在那一段前做了个标记道:“记下来了,太傅方才说此处是千古明君行事之典范,应当谨记。”
萧明锦面上还维持着一点温和,但心底却实在已经嚣张大笑了,若不是沈瑞还在身后算是压着,他便恨不得要叉着腰挺到江寻鹤身前却蹦跶。
“殿下记下了便好。”
瞧着他“铩羽而归”萧明锦只觉着浑身舒畅,一上午憋闷的火气这一刻好似也消散了大半。
他有意无意地往身后去瞧,不要以为他不知道父皇命这狐狸给表哥同他一起讲学,但现下受苦受难的只有他自己,睁着眼纵许表哥在一旁偷懒。
萧明锦冷笑一声,讨好表哥的小把戏罢了。
还想打起精神继续防备着江寻鹤玩花样,却突然看见江寻鹤已经将手中的书册卷起来了,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微微偏转过头来道:“今日讲学便至此结束了,殿下好好准备明日的考校吧。”
萧明锦一怔,随后轻轻踢了一下桌子,算是发泄心中的不满,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还没等他起身,便瞧见江寻鹤已经朝着沈瑞那边去了,他连忙收拾起东西也顾不得什么气不气了,急匆匆地跟了过去。
还没到呢,便先叫嚷上了:“表哥,孤已经都记好了!”
沈瑞颇满意般点了点头道:“殿下热了吧,过来喝点梅子汤。”
萧明锦眼睛一亮,仰着头斜眼看了看江寻鹤,他就知道表哥根本就是心里有他。
春珰将一早备好的梅子汤端给他,丝丝寒气从碗沿散出来,萧明锦拨开勺子不用,一口猛灌进去,只觉着一直凉到肺腑之间。
喝完后又跟个可怜的小狗崽子般眼巴巴的道:“还有吗?”
春珰轻笑了一声,接过身后丫鬟递过来的食盒道:“公子早早就吩咐人备下了冰镇的果子,全在这里了。”
萧明锦立刻美滋滋地谢过沈瑞,转头却瞧见春珰还是笑盈盈地将食盒拎在手上,半点要将果子拿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他忽然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沈瑞,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声调颤抖道:“表哥……”
沈瑞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殿下总该回去的,若是明日考校出了岔子,只怕陛下要将这罪责落到我身上来了。”
藤椅很阔落吗,沈瑞蜷在上面显出几分莫名的柔弱来,大约是因着方吃了不少冰镇的吃食,唇色很艳丽,却也越发显得脸色苍白,叫萧明锦猛然想起来眼前人根本才痊愈不久。
他想说父皇不会这样怪罪他的,但张了张口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半晌萧明锦有些失落道:“好吧,那孤便先回宫了,表哥要照顾好自己。”
沈瑞轻笑了一声道:“殿下也不必难过,我先下已经好了许多,再过些时日大约我们便可在东宫见面了。”
萧明锦打起了些精神道:“好,那孤便在东宫等你!”
“那便由臣送殿下吧。”
萧明锦唇边的笑意猛地顿住,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现下就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赶走了是吧。
可任凭他心中怎样不满,都不会轻易说出口,他绝不会再上当了。
萧明锦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江寻鹤,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子,等一见不到人影,他便立刻原形毕露,转头恶狠狠道:“孤绝不会让你蒙骗到表哥的!”
江寻鹤轻笑了一声道:“可殿下总要回宫的,便像今日这般。”
萧明锦脚下一顿,却并没有像先前那般气急败坏,反而冷下脸沉声道:“孤倒实在是好奇,你这般行事所求究竟为何?”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道:“总不会是同那些个想要向上攀扯的都存着同样的心思吧?”
“殿下以为存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萧明锦噎了一下,又实在拉不下脸将话说得更难听些,憋了半晌,也只能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在表哥面前百般献殷勤,谁知道你怀的是不是要借着沈家的东风扶摇直上?”
江寻鹤好似当真在虚心求教般:“那臣为何不讨好殿下呢?”
萧明锦一怔,说不出话来。
两人静声地向前走,偶尔身侧会走过一行丫鬟仆役,但也都只是静静地行礼,这种微妙的沉默一直维持到萧明锦走到府门前。
车夫已经得了消息守在那了,真到了要走的时候,萧明锦又生出些不舍了,不知道下次要何时才能出宫来,这便是他作为储君所必须牺牲的吧。
他向前踏了一步,听到身后江寻鹤淡淡道:“臣所行诸般,皆是依着他人所求而生。”
萧明锦心头不知为何忽然猛地震颤了一下,几乎要将胸膛都撞破开,可他到底没有回头,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在长街上渐行渐远,江寻鹤唇边的笑意缓缓消散,分明立于闹市之间,却又好似远在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