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有许多官吏一并赶来。
一时之间,竟将那里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楚家祭祀的桌案已经摆好了,便连管湘君也已经戴着她常戴着的斗笠候在那里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却还在等,这便意味着隐藏在楚家身后之人今日定然会现身。
周遭围着的人群吵闹的声音逐渐变大,但楚家的人却好似半点都没察觉般。
直到一驾镶金裹银的马车缓缓停在渡口,人群才好似陡然被扼住了颈子般鸦雀无声。
那马车上的印记只怕满中都无人不晓,他们心中生出了百丈的波澜,但与之攀升的是浓浓的惊疑。
无论如何楚家背后藏着的人都不应当是那出了名的纨绔。
但无论他们心中如何猜测、如何想尽了法子欺瞒自己,都在沈瑞一脚踩在脚凳上的时候,被撞了个稀碎。
沈瑞穿着一身丹朱色的绣金衣袍,在雾气兴盛的江边硬生生烫出一片艳,大约是因着实在是太早了,他方一下马车便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车帘被重新挑起,众人心中生出些希望,殷切地盼望着那手掌的主人可以使他们预料中的那一个。
沈瑞环顾了眼四周,哪里猜不透他们的心思,他嗤笑了一声,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任由着春珂在他颈处将披风带子系好。
在众人的期待下,江寻鹤缓缓踏出了马车,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嘘声,即便这位太傅比着那纨绔靠谱些,可他到底不过是个小商贾之子,只怕这般大的货船都不曾瞧见过几次,更别说成为操纵的那一个了。
看来这背后藏着的,竟当真是沈靖云。
众人心怀鬼胎,揣测着他这般行事的依仗,揣测着这背后沈钏海和明帝的手笔,但没有旁的参考,终究只能是猜测。
管湘君在看到二人时,心中才算是松懈了一口气,她迎上前同二人福了福身子道:“沈公子安好,江太傅安好。”
二人也还礼道:“管夫人安好。”
“祭祀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好了,沈公子来上头一炷香吧。”
围在周遭大的人几乎都要僵脖子抻断了,生怕漏听了些什么,闻言便算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谁知沈瑞却轻笑一声摆手道:“还是管夫人来吧,我不过是个掏钱的,想要借着夫人的东风赚一笔罢了。”
他略顿了顿,露出一个有点微妙的笑意道:“更何况,我也并不信这个,只怕要犯些避讳。”
管湘君闻言也不强求,便转身吩咐开始祭祀。
两人站在一旁,江寻鹤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轻声道:“行商之人多信奉水神,遇水生财,也是为行船求个庇佑。我观阿瑞从前身上佩着的坠子,还以为阿瑞会信这个呢。”
他口中说的坠子现下就在他手腕上系着呢。
沈瑞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我若是信这个,合该太傅传胪那日便引颈受戮,断活不到今日。”
第080章
楚家人已经在管湘君的带领下燃了香朝着江面祭祀,口中还念着些祝祷之词。
岸边沾着的众人即便并非全是商贾,但总归没人会和钱财过不去,因而也在心中跟着念了几句。
一时间,倒是清静了许多。
水神掌财,因而休说是出航,凡是行商之人,便是陆运也少不得要祭祀一番。
倘若谁敢大放厥词说自己全然不信这些神鬼,只怕即刻便要被捆了手脚送到祠堂去跪着,虽说敬鬼神而远之,可却也生怕惹上什么言灵。
这种祭祀尤其在江东最为兴盛,主持这种祭祀本身便是一种继承人身份的象征,若非如此,也不会那些个人恨不得将心思转出千百个弯子来盘算。
但沈瑞却顶着周遭快要冒火的目光,嗤笑一声,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甚至在江寻鹤目光落到他颈子上的时候,作弄般歪了歪头,将脖颈更多地露了出来,仿佛在应承着他那句引颈受戮。
江寻鹤却精准地捕捉到了最最不该出现在这句话中的字词,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目光也陡然晦暗起来。
尽管他知道沈瑞一直都想要杀了他,但却从未细究过这其中的缘由,又或者说他沉溺在这种紧密的汲取中,竭力维持着,生怕纠察下去便会好似镜花水月般化为虚无。
可当着背后的真相摆在他面前时,他才恍然发觉自己或许根本无法将其彻底推拒开。
“为什么,会是传胪日?”
沈瑞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好似引诱般,将两人之间那不过半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几分。
衣料因着他的动作而陡然贴近,将江寻鹤的衣角也一并牵扯起来,带出些细微的弧度。
“此事难道不应当问问江太傅吗?”
为何他要费劲心神才能在眼下的境遇中博弈出丁点的生机,为何他每走一步都要百般斟酌,生怕行差踏错百年会坠下万丈深渊。
这些难不成,是他活该命里便有此一劫?活该他便应当在这处处陌生的地方给个全然不识的人做倒霉替死鬼?
沈瑞心中压着许久的神思陡然翻涌而起,可任凭他心中如何惊动,唇边的笑意却越发兴盛起来。
似乎是有些无奈,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却直直地迎向江寻鹤,舌尖好似抿在齿间般含混又暧昧道:“我所做的这一切全是为着太傅啊。”
青年漂亮的眉眼处现下好似裹着层蜜糖般,可江寻鹤很清楚,掩藏在这之下的是要夺人性命的□□。
就连他唇边吐出的字字句句都是覆上糖霜的利刃,趁人不备便要刺穿其脏腑,不留半丝生境的狠辣。
江寻鹤却只觉着胸腔中心跳如擂鼓,就连四肢内彼此勾连的筋络也一鼓一鼓地震颤,竭力地昭示着他的渴求。
即便他知晓沈瑞口中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着不知道饿的缘由,想要杀掉自己,却仍然可耻地为着这份极度的倾覆而自愿献祭。
即便这其中要付出生死两境之间最最没有退路的代价。
大约是瞧着他没有应声,沈瑞略挑了挑眉道:“怎么?太傅不信?”
江寻鹤的喉间下意识滚了滚,却带出更多的干涩,他声音有些滞哑:“阿瑞所说的,江某无有不信。”
他口中说着无有不信,可落在沈瑞的耳中却好似硬生生听出了掩盖在这其中的说不清道不明暧昧。
沈瑞微微一怔,眼中满是疏离与冷漠,可唇边却露出些轻佻的恶意:“太傅该不会当真信了吧?”
他将身子站直,两人间方还不过寸许的距离重新被拉扯开,他漫不经心地将衣料上的褶皱一一抚平。不过瞬息之间,便好似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矜贵的世家郎君。
方才还说自己不信鬼神的青年,现下却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家祭祀水神的场景,却只有他自己知晓那些表露在外面的兴致下是怎样不堪言的烦躁。
遮掩在袖子下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