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趟家,便握着一把刀子重新回到了周府。
单单是杖责三十自然是不值得那么多钱的,这些钱是他的买命钱,也是周管家的买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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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江东新传了消息回来。”
春珰手中握着快马新传回的信件,快步走进了庭院之中,却瞧见了自家公子正倚在那位清冷太傅的身上吃葡萄呢。
她脚下一顿,心中有些不大确定,若是没记错的话,公子昨日还吩咐她们将太傅院子里的东西都换成上好的——一副要娇宠的模样。
怎得今日就全颠倒了个儿,本该被娇宠的成了被使唤的,自家公子倒还是那副矜贵地不行的样子。
听到自己的话,便懒散地掀着眼皮看过来,手上还正捏着葡萄呢。
“拿过来吧。”
沈瑞将手中的葡萄送入口中,方要伸手便被江寻鹤阻拦住了,握着他的腕子,用锦帕将他手上的汁水擦拭了个干净,才算是罢休。
沈瑞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他现下的身份同从前似乎还有些不同,从前他是指望着将江寻鹤豢养成金丝雀,将自己当做他的金主。
但现下他同江寻鹤之间的关系已经从普通的包养关系便成了信仰关系,他现下便是这世上唯一不会抛舍掉这漂亮鬼的神明,是他在这世间行走的依仗。
最初的时候,他是没太觉察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同的,但听到江寻鹤那句“既然阿瑞要做我的依仗,那我也自然应当报还阿瑞的恩情。”时,还是禁不住地心动了。
换做旁人,什么劳什子的报恩,他半点意趣也没有,可若是换做江寻鹤便又有所不同。
他现下一无所有,原本能做的讲话本子、暖床也都已经做完了,想要报恩便必须得使出些新的手腕,沈瑞着实是好奇他能做到哪一步。
而试探之间,便成了现下这副“君王不早朝”的姿态。
第108章
春珰着实是懒得瞧他们两人这副腻歪样儿,踮着脚尖将手中的信件送了过去。
沈瑞也不避着,当着江寻鹤的面便将信件拆开了,管湘君自从到了江东,往回寄的信件便多言辞不明,便是中途被有心人截取了,只怕也探查不出什么风声来。
在中都筹备那么长的时间,绝不仅仅是在谋算金银货物,对于江东的局势也多有筹谋,早在商船离开中都之前,便已经将眼线安插过去了。应对事情的方案更是不知道框定了几重,现下传信回来只消写好事态进展到哪一步,沈瑞便可悉知。
江东在汴朝境内页算是个奇处了,满汴朝都将行商贬为不入流,可这些不入流的商户却偏偏占据着汴朝最最富恕的地界,互为唇齿。因而即便朝廷的政策出了不知道几版,却拿他们全无主意。
可就是这样一个叫天下商户向往,在世人口中坚不可摧的联盟,现下看来却中已经生满了虫蛀。
无论是一心想要架空主人权力的史掌柜,还是忠仆难遇明主的周管家,都昭示着这“联盟”的可笑之处。
即便是梅花商行中的江家,执掌江东水运多年,现下也是群狼环伺,只等着他犯下什么错处,便可借机将他拉扯下来,好叫自己上位。
沈瑞甚至还没来得及使出什么旁的手段,不过是给管湘君投了一笔银子,这些人便已经自乱阵脚了,不是想要把楚家彻底从高位上拖拽下来,便是想要借着现下楚家的门路同沈家搭上边儿的。
说不上是哪一方更聪明些,哪一方更蠢笨些,不过依着商户现下在汴朝内的处境,这些人期望着通过与世家结盟来改变处境的心思已经久矣。
但世家大都自诩清高,绝不愿意同卑贱商户为伍,所以一旦有了沈瑞这么个搅混水的,他们间要付出些代价,也早就巴巴地赶着。
尤其是江东现下的局势,几个势力大些的商户所惧怕的并非是自己不能同沈家扯上关系,而是其余几家中的某一个得了沈瑞的青睐,彼时他们便要在强权的威压下,成为那一家的跳板。
这才是他们最最不能忍耐的。
沈瑞垂眼看着信纸上的消息,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若非他现下一出中都只怕便要被明帝寻由头抓回来,他倒还真是很想去瞧瞧这伙人是如何狗咬狗的。
他的动作并不避讳,因而他能瞧见的,江寻鹤自然也能瞧见。管湘君给两人传的消息并不相同,江寻鹤在江东自然有他自己的探子,探查消息的精细程度有时要远远高于处在其中之人的体悟。
沈瑞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带着点恶劣的笑意弯了弯:“倒是我疏忽了,江太傅似乎也是江东人氏?货船往来通航,应当让太傅和家中通些书信物件的。”
“不过好在现下货船还要好些时日才能回来,不防传信给管夫人,托她将太傅的家人一并接进中都,也好同过个中秋,也算团圆。”
他分明知晓江寻鹤家中是怎样一狼藉,却偏要赶着中秋前提起什么团圆之事,那点心思不说昭然若揭,却也左右差不出太多了。
江寻鹤同他对上目光,后者眼中好似一片澄澈般,似乎当真全心全意地在为他思虑。但江寻鹤却很清楚,这话中勾勒而出的不过是个什么试探,一旦他当真选择了沈瑞方才所说的那些,便会成为一个不忠心的背叛者——他分明是应承过往后都要依仗着沈瑞的。
他垂下眼睛,遮掩住情绪道:“我同家中人之间多生龃龉,关系并不亲近。”
“啊,这样啊。”
沈瑞摆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不过片刻便似乎被自己拙劣的表演逗笑了一般弯起眼睛,安抚似的拍了拍江寻鹤的肩道:“不过也好,中秋那日宫中定然要兴办晚宴,便是来了只怕也难以吃上一口什么正经的团圆饭,倒不妨随我一并进宫,也能少生出不少事由。”
他面上多见关切,可方才却对于宫里中秋晚宴一事只字不提,可见这点真心也着实难以考量。
但江寻鹤却恍然半点都没有察觉般应声道:“也好,劳烦阿瑞费心。”
沈瑞支起身子,用铜钩将手边煮茶的小火炉掀开个边角,随后将手中的信件丢了进去,看着火焰陡然升高将纸张舔舐殆尽才笑眯眯道:“无妨。”
春珰站在身侧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个人说话间如同博弈一般,不过却并非是什么针锋相对的戏码,而是一个试探着真心,另一个生怕对方瞧不见般主动献祭。
三两句的功夫,便硬生生将命途捆绑在了一处。
她心中分明知晓先前中都内的传言不过是虚假的,可现下却真真切切地觉出什么叫做无风不起浪,只怕现下自己公子说一句要取了他的性命,这位江太傅恐怕也只会立刻抽出长剑引颈受戮。
直到那封信件已经燃烧成灰烬,沈瑞才取了桌子上的锦帕将手擦拭干净:“今日不必传消息回去了,叫还在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