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荡了这半天,顾忌全江东都知晓他们几个是探子,但他们却不得不在这种难堪的境地中一直坚持到现在。
每当管湘君身旁的人转头看过来的时候,都试图摆出一副与他们无关的样子,但毕竟在街道上,能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多,十个人中就难免有几个重复的,更不必说是像现在这般这么多的人了。
自然也就无法避免侍卫首领看到的几十个人一齐仰头望天吹口哨的盛景了。
侍卫首领看着他们这般举措,已经不是能是区区“咬牙切齿”四个字所能概括地了,但等到他再回过头的时候便只剩下慢慢的无地自容了。
就连周边那些听到了他刚才那几句“狂悖之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点同情,这也就罢了,可管湘君大约实在是怕打击到他,见他转过头便轻声安抚了一句:“无事,现下的情况亦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她不说话还好些,现下这样一说,更是提醒了侍卫首领方才是如何在自己最最敬佩之人面前放出大话,又立刻被自己打脸的。
他抽了抽鼻子,笑得比哭还难看些道:“多谢夫人。”
但心中已然是下定饿了决心,等到回去便要苦练技艺,有朝一日一定要这些靠人数取胜的人通通吃到苦头。
其实管湘君并不算是在说假话诓骗他,江东商户派人来探寻消息一事并不难猜,甚至可以说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她明知道会有人来跟踪,却不得不四处打探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些商户也明知道这些探子会被她发觉,却还是要硬着头皮派出来。
从来都是这样的,很多所谓的阴谋诡计其实在萌芽阶段都愚蠢得可笑。
所以管湘君也没有多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略多带了些人手,以防出现些别的差错。
左不过是商行中最大的那二三家派出些人手来。
可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些商户之间的信任已经浅薄到这般,就连在抵抗自己这件对诸家都有益处的事情上,也一定要派出自己的人手来跟着才能相信。
估摸着那些商户个个都存着些鬼心思,想着我拍几个人混在其中并不会被发现,却没想到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你派二三个,我派三五个,拢在一处便成了好大一伙任命。
知道是来做探子打探消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借机做掉楚家这些人。
江东这些商户,平日里装出一副一家亲的模样,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组成了一个“梅花商行”,倒也并非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绩。
只是有商行这一类的地方,便定然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居于高位者时间一久便会失了分寸,居于低位者稍一经久也定然会生出不臣之心,分崩离析只是时间关系。
管湘君原本以为还要花费好些气力,却不想倒是这些人先行按捺不住了,非但给自己留下了把柄,只怕消息一旦传回到商行,彼此之间定然是一番争斗。
沈公子说过什么来着——狗咬狗才是最有意思的。
管湘君掩在斗笠下的唇角缓缓扬起,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嘲讽的笑容,她倒着实是有些期待这些人究竟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侍卫首领已经自认丢人,将身影隐藏在众人之中,再不愿意探头了,管湘君也并没有多在意,转头道:“走吧,去下一家粮铺。”
他们一动,身后的探子就得跟着动,他们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现下的境遇究竟有多难堪又不是体会不出,只是大家都在这,谁敢回去?若是落下了什么情报,谁敢承担这个责任?因而也就只能一直跟着了。
其实管湘君在离开中都之前,便已经将市面上各色米粮价格一一汇集成册,方便同江东的做个比较。
依着沈楚两家在中都内的地位,此事自然不会是什么难事,但现下想要在江东获得准确的消息便要难上不知多少。
那些粮铺掌柜见着他们是北方人氏,又颇有钱的样子,眼睛一转,便是一个心眼子,恨不得漫天要价。
偶尔有那么稍微老实些的,也不见的口中都是实话,几番话问下来,管湘君身旁跟着的那些掌柜账房头都要痛起来了。
“夫人,这些人口中哪里有什么实话啊,中都的粮价已经够高了,这些人给出的价格比之中都的还要高出来两成,听着便知道是诓人的。”
管湘君看着手中记录的册子,不太在意道:“急什么,等到将粮食买回中都的时候,自然就可以同他们谈价钱了。”
掌柜无奈道:“倒也不是急着这个,只是我们今日原本便是为了来探查米粮价格的,这些人口中没有一句实话,我们岂不是白走了一日?”
管湘君在他的抱怨声中,终于合上了手中的册子问道:“你看看这街上最多的是什么?”
掌柜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四处张望着,有些不确定道:“眼下瞧着似乎是布帛的铺子更多些。”
管湘君闻言一怔,实在是没想到他能回答出这样一番话来,于是微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是百姓。”
“天下万民都要仰仗着粮食过活,这些粮铺掌柜们口中或许没什么实话,但这些日日都要买米的百姓难道会不知晓粮食的价格吗?”
掌柜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道:“竟是如此,夫人果然妙思,我们只要同百姓们对上了价格,再去同那些粮铺老板们对峙,便可得到一个漂亮的价格了。”
管湘君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欣然颔首道:“便是如此。”
“那我们此番行事,可是避不开身后的这些探子啊。”
管湘君轻笑一声道:“谁说要避开他们了,便是要他们瞧着,才彰显我们这番行事半点私心都没有。”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即便将来当面对质,也是没什么可多言的。”
第110章
到底还是探子,即便是被发现了也照旧固守着心中那点做探子的守则——只打探消息,多余的事情绝对不做。
因而即便管湘君一行人的意图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一百余号人也仍然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去买了糕饼,然后大张旗鼓地在街上分发。
汴朝虽然也算是太平康乐,但即便是盛世之下,百姓们也不过是将将果腹罢了,酒肉糕饼都是平日里不易得的,尤其是家中有贪嘴的小孩更是馋的不行。
因而管湘君一行人吆喝了没一会儿,面前便聚集了好长的一条队伍,人人都翘首以盼,时不时还要有些不确认地高声问问虚实真假。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立刻安心地排着队,人家手中拿着糕饼,几乎是问什么,百姓们便答什么。
没一会儿百姓们也摸清了这些人问话的路数,不过就是问问哪家粮铺的粮食又好又便宜,老板也诚信些。他们从小就是在这街上长大的,休说这些消息了,便是连这些粮铺掌柜的父辈们的事情,他们也照样知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