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是个被厌弃的野种,偏偏还都拿他当宝贝似的供着。
他知道今日的宴会对于诸家来讲都十分重要,但即便如此,管湘君的话便好似在他胸膛之中点燃了一簇火般,烧得好生旺盛。
沈兴安忍耐了几次,最终还是禁不住开口道:“日后楚老板若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也可以来同我商议。”
他一开口,江骞就变了脸色,他从小被宠坏了,又有个江寻鹤顶在前面经营生意、扛下恶言,他便自以为是个什么金贵的了。在他心中江寻鹤不过是个卖命的奴仆,等到时候一脚把他彻底踢开,自己就可以享受江家家主的泼天富贵了。
却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养成了一个废物。
这些年中,江骞也不是没想过让他来参与到生意中去,却奈何江寻鹤这个珠玉在前,他做出的那些蠢事便如同眼皮中的木刺般,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因而不过试了几次,便草草作罢,偏他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天生就是享福的命。
管湘君闻言倒是也不恼怒,隔着层纱幔向外打量了一眼,意味不明道:“江家主现下还正直壮年,小公子倒是心急。”
她有意将话说得含糊不清,众人的神情也如她所愿变得异常丰富,江骞原本只是觉着江兴安蠢笨,全然没想到已经心急到盼着自己早死的程度。
管湘君见目的达到,也不多言,免得引起江骞的疑心,只是淡淡道:“到底是小郎君,争些意气也不为过。”
周围人顿时低声笑了起来,这哪里是争意气,就差把争权夺位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沈兴安听着四周的窃笑声,也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但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即便想要辩解,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江骞原本就因为管湘君的话心中不痛快,现下看了他这般更觉着来气,沉声道:“你先回去。”
“父亲……”
沈兴安还想要争辩两句,但看着江骞阴沉的侧脸,最终还是不愿意再当着众人的面丢人,不情不愿地走了。
而三两句便为东家料理了个小喽啰的管湘君深藏功与名,悠然地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沈兴安的离开变成了某种具有象征性的符号,大约是因着刚刚瞧了一场闹剧,对着管湘君都额外热情,只是真假就两说了。
即便在她来之前,商行中就已经商讨出了一套对付她的法子,但是利益真摆到面前的时候,那些联盟也未必就坚不可摧,更何况也说不上什么背叛,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顶多也就是虚与委蛇、打探消息。
有了这么个借口用作支撑,那点热情显露得就更加明目张胆了,全不顾江骞在他们身后脸色已经黑如乌云压境了。
管湘君掩在纱幔下的唇角轻轻勾起,今日也算叫他尝到了什么叫做冷落。
——
“你这一早上忙活什么呢?吵闹得厉害。”
江老夫人一边端着瓷碗小口喝着里面的热粥,一边有些不满的问着。
桂嬷嬷手持银筷为她夹菜,轻声回道:“奴婢寻了些厚衣服,近日天气凉了些,也好叫人寄到中都去给大公子用。”
“哼,你倒是上心。”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但却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她同江骞在最初就定下了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计策,江骞对江寻鹤有多严厉,江寻鹤便可在自己这里寻到多少关心。
但她实在是看着江寻鹤便觉着晦气,因而这些事情从来都是又由桂嬷嬷一手操办的,只不过是冠上了她的名头罢了。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老夫人开口道:“你这些年里照看着他,做得着实不错,也叫他一心扑在了江家上,但若是你敢生出二心……”
她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却将威胁的意味硬生生拔高了。
桂嬷嬷连声道:“老夫人放心,奴婢一心只是为了老夫人,若不是因为老夫人的明亮,奴婢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老夫人闻言才算是安下心来,也省出些闲情逸致交代道:“你不要给他寄他从前的衣服,他现下在中都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份,寻些便宜的寄过去,有那么个物件儿便得了。”
说完,又自顾自地嘟囔道:“给他多花一分钱,都是在浪费。”
桂嬷嬷刚被提点完,哪里还敢说二话,只是连声应下,预备着一会儿重新装些料子粗糙的衣服。
老太太一口口喝着热粥,面前摆了不少时兴的菜色,她却没有什么太大的胃口。近些时日喝药喝得感觉舌头都要坏掉了,吃什么东西都觉着没味道,但小厨房到底还是担忧她的身子,每日换着菜色给她做,只希望她能多吃一些。
桂嬷嬷也在一旁劝说着,老夫人听着倒也受用,便多次了几口,不是因为真的被说动了,而是享受这种被众人向她展示忠心的样子。
饭吃了小半碗,她忽而想起来另一件事,皱着眉叮嘱到:“上山的人已经选好了,今年不许那晦气的回来扰了我的团圆饭,但山上的消息总还是要寄过去的,免得他生出疑心,再惹出许多事端来。”
桂嬷嬷自然知晓这其中利害,连声道:“老夫人放心,每年都是这样,早已经安排好了。”
江老夫人用绢帕擦了擦嘴,眼中露出一丝凶光道:“若是有不老实想要给他传消息的,便仔细料理了,不必回来报。”
第113章
史掌柜这些时日忙活得不成样子,非但要依着史德俊的命令行事,还要耍些旁的心思出来。
别管大家私底下是怎么想的,但经历了一场宴席之后,面上都摆出了一副和善的面孔,等着管湘君接下来的举动。
毕竟谁都不想做先被沈家记恨的出头鸟,若是一堆人聚在一处,互相遮掩着也就过去了,可若是谁等不及先行跳出来,那就是自寻死路。
管湘君一行人这些时日在江东往来打探消息、寻买货物,不过却都是小额的往来,那一片的商船都还停在渡口分毫不动,叫众人连金银的影子都瞧不见。
沈瑞同楚家联手的消息既然能传到江东,那他在渡口所说的那笔银子自然也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人人都揣测着沈靖云究竟投了多少银子,又算计着这笔银子中有多少能够进入到自己的口袋之中去。
连带着对着管湘君也是又恨又敬,说到底没人会同权势富贵为敌,所以现下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地忍着。
史掌柜听着史德俊的吩咐,派人盯着管湘君的动向,又安排底下各个铺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左右这种绢布、首饰的铺子她又不能使出粮铺的那套路数——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压根顾不上这些玩意的价格,还不是他们愿意喊出多少价格便是多少?
一个铺子喊出高价来或许还有些突兀,可若是满江东都是这个价格,那便意味着全境之内的价格上涨,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