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果真如男人所言,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是些新旧参半的厚衣服罢了。
江家自己便是开布料铺子的,却连成套的新衣服也不舍得给江寻鹤做,明知那漂亮鬼在中都内处境艰难,却还是送来这些平白叫人嘲笑的衣服来。
沈瑞可是知道他那家中的弟弟连绸缎的衣服都不知做了多少件了。
更何况中都与江东多有不同,从那边送来的厚衣服,也远不足让江寻鹤穿得暖和,可见压根没用心。
沈瑞略一颔首,春珰便将包袱收了回去,重新系好,却并没有还给那个男人。
男人还不等心急便听见沈瑞语调懒散道:“既然不是为了东西,那便是有话要传了,说说吧。”
第114章
其实男人对于沈瑞也并非是全无猜测的,毕竟沈府的匾额还在他头上闪着金光,这府中能被称为公子的恐怕也只有中都闻名的纨绔沈靖云一个人。
只是这沈靖云同江寻鹤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却着实是难猜,按理来说,这是个顶讨厌商贾寒门的,同那江寻鹤之间的关系即便不说破是水火不容,也应当是极其恶劣。
但他一路走来所听到的消息却多多少少地牵扯上了些玄妙的色彩。
任凭他怎么琢磨,都觉着“娈宠”这两个字同江寻鹤之间实在是远了些,那位瞧着也不像是会为了权势而“屈居人下”的,更何况这权势还是为着江家谋夺的。
哪来那么多忠心啊。
男人心中惶恐地盘算了大半天,还是觉着沈瑞应当是故意找茬的,试图从自己手中扣出些关于江寻鹤的把柄,以此来难为他。
但问题便在于,即便他压根看不起那说不清的野种,此刻却也不得不护着他,毕竟桂嬷嬷只要自己多加警告,却并没有让自己陷害。说白了,还是在等着江寻鹤在中都内出人头地,转而扶持江家呢。
一通思绪在心中过了一遭,心中笃定了沈靖云压根没安好心,于是手掌在身前的衣襟上局促地搓了搓,笑了笑道:“不过是几个家人间的体己话,没什么值得沈公子入耳的,只是要当面说与江太傅知晓才好。”
沈瑞垂眼看了他一会儿,男人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背上被吓出了一层看冷汗,半天才听见沈瑞嗤笑了一声道:“他那一家子祸害,狗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男人顿时愣在了原地,心中却不确定沈瑞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一时之间不敢轻易接话。
身旁的站着的门房小厮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为了请罪也是为了邀功,当即便呵斥道:“公子问你话呢,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男人心中一惊,倒叫他想出了个别的周转,于是有些试探道:“沈公子说笑了,这天下父母哪里有不心疼、挂念孩子的呢?”
沈瑞的指尖捏着衣料,将其压出些细微的褶皱,这天下大都讲求个父母慈爱,只可惜大约是轮不到他同那漂亮鬼身上。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他不在意,而江寻鹤自然有他来将那些个疏漏一一填补上。
“是吗?我怎么听说江太傅家中可自有得宠的幼子?”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僵硬了些,他心中越发觉着这沈靖云心中定然是知晓些什么,却又拿不准他究竟知道的是真相还是众人拢出的那一层虚影,因而也只能斟酌道:“幼子自然是要额外多些关心的,却也绝不是不管长子死活不是?”
见沈瑞没说话,他心中顿时安定了几分,觉着自己是走对了路途,因而也不免大胆起来:“既然江太傅不在,不如我晚些时候再来,也免得叨扰贵府。”
说罢,便有些恳求似的看向春珰,试图能够拿回自己的包裹,春珰见状稍稍向前走了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略拉进了些。
男人赶紧看过去,顺带着赔上自己的笑脸,却不想迎来当面一耳光,打得他脑子里都是懵的,有些迷茫地看着春珰,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好在春珰的目的也并非给他的这一耳光,见他没有缓过来神,便开口道:“公子的话还不曾答过,谁给你的胆子要走?”
男人更迷茫了,他方才对上沈靖云,堪称小心谨慎,生怕因为自己惹下了什么祸端,彼时休说老夫人便是大公子也是饶不了他的。
沈瑞也不急,今日日头并不算晒,他坐在软轿上,身旁还跟着端着各色果子糕饼的婢女,便是三五个时辰他也是消磨得起的。
男子绞尽脑汁琢磨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什么没有答过了,沈靖云问他有什么话要带给江寻鹤,他一直在打马虎眼,没说实话。
本以为这样便可以转圜过去了,却不想后者始终记着呢,那方才那般岂不是明眼瞧着他跟个小丑般?
男人一阵脸红心热,却不敢发作起来,说破天去,这毕竟不是江东,不是江家能一手遮天的地界儿。
他咬了咬牙,将桂嬷嬷交代给他的话换了个方式含糊道:“家里让我告诉江太傅,即便远在中都,也要记挂着些家里,近些送日子家中生意并不好做,要他想法子多扶持扶持。”
沈瑞嗤笑一声,支起身子稍稍向前探去,看着男人明显还带着些慌张的神情道:“这边是你说的父母慈爱、体己之话?”
男人顿时臊红了脸,却没什么话可以用来分辨的,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道:“若是沈公子不愿让我带话,便将包袱带给江太傅也好。”
春珰手中还拎着那个包袱,闻言转头看向沈瑞,瞧见了他的眼色,便转头对男人道:“你当沈府时什么地方,什么污糟东西都敢往这里边来送?”
说罢,便从周围的侍卫手中借了火折子,当众便将那包袱给点燃了,男人见状刚想要动,便被侍卫们给摁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包袱里的衣服都被焚毁殆尽,浓烟呛得他直流眼泪。
他心中着急,却也是没有办法,但好在桂嬷嬷准备的这些东西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今日不成,他再准备一份便也是了。
毕竟这些衣服最大的作用,便是让江寻鹤知晓老夫人心中还记挂着他,好让他心甘情愿给家中卖命罢了。
沈瑞却好似看清了他的心思般,语调松散道:“说是来给江太傅送东西,却连半点凭证都掏不出来,转而一眼便知晓我是谁,依我看分明是心怀不轨。”
“今日只怕是来探听门户的,明日便要将刀锋利刃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男人看着周边侍卫凶恶的目光欲哭无泪,只能连声喊冤,试图吸引些街上行人的注意,为自己争取些求生的机会,可还没等他喊出什么名堂来,便听见春珰道:“沈府门前有人这般喧哗,你们是死的不成?”
被训斥了的侍卫转头便将心中的怒气撒在了男人身上,恶狠狠把他捆绑住,又在嘴里塞入了布条。
“押解送官吧,不然显得我们沈府好似动用私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