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册子,看着上面记录的消息,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这位江大公子他也算略有耳闻,据管湘君所言是个不输于陆思衡的郎君。只可惜商贾低贱,凭着他如何在江东内鼓风掀浪,也照旧是上不得台面。
甚至就连这点“不输”的名头,也不过是众人私底下说说便算了,若是拿出来供以论调,只怕便要给江家牵扯上不少的麻烦。
若换做平常便也罢了,只是商船到了江东,那位把持着江东大半生意的江大公子便抱恙去了山上,实在是叫人不能不多想。
他为挑了挑眉道:“抱恙?掐着这个时段生病,不知晓的还以为是我给带去的灾祸呢。”
陆思衡知晓他的心思,解释道:“听闻早在月前便已经病了,江东现下的生意又重新回落到梅花商行之中,没了个主持大局的,只怕余下的便要各怀鬼胎,阿瑞若是不想要亏损,便须得多花出不少心神才好。”
月前
沈瑞在心中略盘算了下时间,若当真如同陆思衡的消息所言,那倒是的确可以摆脱故意躲着自己的嫌疑,只是他这般想着,却只觉着有什么一直被忽略的东西冒了个尖儿,但不过是一愰神的功夫便又消散了,半点寻不到踪迹。
沈瑞略皱了皱眉,却没再多追问,总归到了时候,自然便会万般清晰。
他将陆思衡新递过来的茶盏端起来,闻了闻里面散出的茶香随口道:“我不过是为了赚点钱财,好叫日子好过些,又不与他们谋夺家财,哪里用得上那些手段来同我算计?”
陆思衡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多说。其实他并不能完全猜出沈瑞同楚家联手的原因,但是沈瑞既然不愿意多说,那即便再问下去,也是满腹的虚假,反倒影响两人之间刚刚建立起的、岌岌可危的关系。
左右无论沈瑞心中藏着怎样和的布局,也早晚要显露出来,沈瑞行事没个顾忌,多讲求个自己高兴便好,但他却不得不顾着整个陆家。
就他现下推演出的种种可能,无一不是险境,沈瑞可以走,但陆家却不能走。
陆思衡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指着桌案上十几个茶盏道:“今日品了这么多,阿瑞觉着哪个最好?”
沈瑞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日的“正事”——陆思衡请他来尝今年新晋上来的茶叶,虽说是才到手的,却也有不少是存了多年的,味道差异并不算小,但沈瑞方才满腹的算计,早已经将品茶一事抛在了脑后。
现下陆思衡正看着他,等着他给出了什么答案,他抬眼看过去,正和陆思衡对上了目光,他敢肯定陆思衡定然是瞧出了他的窘境,却连半点“轻轻揭过”的心思都没有。
见他不说话,还轻声催促了句:“阿瑞?”
沈瑞瞧了瞧桌案上十几个瞧不出太大分别的茶盏,先前没用心记着,现下连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也想不出来了。
他瞧了好半天,陆思衡竟也有耐心地陪着他看了好半天,沈瑞见左右都逃不掉,干脆耍赖地指着一旁的那盘糕饼道:“我吃着,这个最好。”
他说的一脸坦荡,好似没有半点心虚。更何况也不算是假话,也不知晓陆府的厨子是哪里的人氏,做的糕饼同中都内流行的风味并不想同,也算是额外的清甜。
他这耍赖的姿态太过明显,连遮掩都不曾有,陆思衡无奈失笑道:“也罢了,既然如此,便叫府中的厨子做好了时时给你送到府上去。”
沈瑞捏起一小块糕饼放在眼前瞧了瞧,做工精致,想来是花费了不少心神,他弯起眼睛笑道:“这样岂不是要多多麻烦陆兄。”
下一刻,他便将糕饼放回到盘子里,施施然地用绢帕擦干净了手,屈尊降贵般道:“不过陆兄既然情愿,那边多多劳烦了。”
陆思衡看着他耍的这些小把戏,无奈扶额地纵容道:“还想吃什么一并吩咐下去。”
“那倒是也不必了。”沈瑞将册子揣进袖口,将面前茶盏的盖子重新盖回去道:“今日便罢了,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我回去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倒是不曾听闻近日中都内又出了什么事情。”
陆思衡倒是没料到这个,而今商船到了江东,就连生意都还没有谈出个什么进程,他想不出沈瑞在中都内还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原本是没有的,不过现下新添补了一件。”
沈瑞理了理衣袖上的细微褶皱,看着袖口金线织成的绣花,眼底生出几分暗色,可神情却不见半分惊动地笑道:“大约是前些时候掏出来的一笔银子,惊吓到了那些人,好叫他们以为什么破烂玩意儿都能往我府中递了。”
第116章
马车路过闹市的时候,沈瑞忽然在车中喊了声停,春珰立刻将帘子掀开了个边角,探进点头轻声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去捡几家做工漂亮的成衣铺子,叫他们备好东西,半个时辰后,爷带人过来。”
春珰闻言微微一怔,她近日倒是不曾听闻公子又同谁关系交好,但转念一想,便想起了方才来陆府之前那男人在府门闹出的动静,于是颔首应了声下马车寻铺子去了。
这会儿街上的人正多,即便车夫已经将马车朝着周边赶了一点,却仍然是占据了不小的地方,好大个马车横在街上叫周遭的百姓不得不绕着走。
多走了路自然就要不满,沈瑞坐在车中能够清楚地听见那些人的小声议论。
“这又是哪家的车马挡在路上?”
“哟,可小心些吧,这都瞧不出来?那么大个沈家的族徽都快要戳到你眼睛里去了。”
被阻止的男子明显颇为不满,又因着方才友人的话,觉着自己被下了面子,连语调中都难免带上了些尖酸刻薄的意思。
“沈家又如何?不过是占着个好出身罢了,说到底不还是个酒囊饭袋?只怕连大字也认不得几个,却可以靠着世家的荫蔽将来登入朝堂之中尸位素餐。”
跟在他身旁的好友大约是没想到他会越说越来劲,到底是怕影响到自己的身上,连忙去拉扯着急声道:“你且小声些吧,那沈靖云哪里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叫他听见了,你我今日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这话仿佛戳到了后者的痛处般,更是不依不饶起来道:“他便是听见了又能如何?难不成我说的话中有半句假话吗?”
沈瑞猜他也未必是不知晓世家杀人最是不需要理由,更何况这世上原本就有太多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但他大约是因着心中实在是气愤,这会儿说起话来是半点也顾忌不上了,越说越没个分寸。
沈瑞原本也并不是很想要理会他,毕竟着中都城内想要指着他鼻子痛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人说得这些在其中比起来着实还算作是文雅的。
但是男人却不依不饶地逼问着他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