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便出去雇一辆马车。”
江寻鹤瞧着他一脸懵还不忘要想法子把自己送到沈瑞的样子,眼中生出了些笑意,轻笑一声道:“不必了,阿瑞今日解禁。”
清泽迷茫地“昂”了一声,着实是没想明白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难不成沈瑞还能坐着七彩马车出现在太傅府门前不成?
没想到也就算了,真想着了那个场景后,清泽下意识怔了怔,但很快又在脑子里将这个想法团成了一球丢了出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要是俩人当真这般黏糊,又何至于禁足半月,一个字都不曾穿回来?
江寻鹤瞧着他脸上变化多端的神情,只是无奈地摇了摇退,转身将卧房的门扇给合上了。
像是一种无声的预示,他再转身过来的时候,便对清泽道:“走吧。”
清泽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
算了,东家现下的样子,给他些直观的打击也未必不是什么坏事。
新修缮的门扇被从里打开,外面阔落的街道上只有些百姓,别说什么富贵的马车了,就是连个车轱辘都没看见。
清泽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街道的拐角处传来了的铜铃的清脆声,随后便是熟悉的马车晃入两人眼中。
清泽原本筹措的劝慰人的话顿时哑火,闷了闷后难得真心道:“你们这样的人,属下真的是就不应当掺和进来。”
江寻鹤闻言轻笑了一声,看着那马车缓缓停在了他身前,窗口的帘子被熟悉的手指掀开,露出神情懒散的沈瑞来。
后者轻挑了挑眉,刚要说话,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般,从怀中掏出了那方绣着小如意的帕子探出窗口,不伦不类的摇了摇。
在清泽震惊的目光中,他开口道:“江大人,上来啊。”
第149章
中都的秋日着实是难捱的,早上恨不得穿着夹袄出门,到了午间又巴巴地将外面的衣袍尽数剥下来,只差寻个无人的地方打赤膊了。
是以大家都在平日穿的衣服外边儿额外添上一件好穿脱的袍子,清泽身上那件外面瞧着没什么特别的,可里边的绒毛却很是精巧。休说是这个时候,便是再过些时日也是穿得的。
但即便如此,他看着马车上的沈瑞摇晃着那方自己不知道送了多少次的帕子时,还是从脊骨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想不出什么缘由,但的的确确是被他们两个之间这些个莫名其妙的情趣给吓到了。
他咽了口唾沫,觉着自己应当说些什么——总不能叫沈靖云挥一挥帕子,自家东家就巴巴得上了他的马车。
那日后若是论说起来,自家东家岂不是显得过于便宜?
是以他颇为认真地清了清嗓子,一边咳着一边还想着自己应当怎样说才能既显得东家很贵,又不叫沈靖云恼羞成怒离去。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他那便宜东家便自己带着笑意应了一声,抬脚走了过去。
这会儿已经不算特别早了。若不是休沐,只怕现下沈瑞只能到朝堂上去挥帕子。
会不会被明帝下令杖毙另说。
但清泽向外探头看了一眼,觉着人也未必就比着现在街道上的百姓少到哪去,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哪个更难堪些。
春珰守在马车前,早已经去后面搬了脚凳过来,镶着金边的脚凳安放在马车前的石砖上,好似主仆两人都已经笃定了江寻鹤一定会上马车一般。
清泽好似个老母亲般忧愁地叹了口气,也就他那傻东家会把这当做是两人心有灵犀的见证,可明眼人,至少他吧,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沈靖云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将东家吃得死死的。
他只觉着自己愁的脸上都要生出褶子来了,可总归是无用,那沈靖云不过挥了挥帕子,自家东家便巴巴地送上去了,他有什么法子?
倒显得他好似那啥不急,那啥急一般。
呸呸呸。
已经半月未见了,可江寻鹤坐在沈瑞身侧时,那点许久未见的情绪还未来得及生出苗头,便顺着茶盏中升起的热气彻底消散干净。
方才沈瑞挥着的帕子还松垮地堆在小案上,旁边放着的是个紫铜镶红宝石的小香炉,但现下却是冷着的。
休说什么熏香,就连半点火星子都没有,江寻鹤瞧见的时候微微一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似自从自己搬离了沈家之后,沈瑞就很少燃香了。
他的目光隐晦地从那帕子上略过去——毕竟为了避免引人耳目,沈瑞只能倚靠着这些物件儿安眠,倘若再被熏香沾染了,定然是要难受的。
也说不上是莫名的,甚至是带着些预谋的,江寻鹤心间为此而生出些隐秘的欢愉。
他先前多次犹豫究竟要不要将那安眠的方子写给沈瑞,最终却都因着些隐秘的心思给按捺了下来,他所求的不过便是尽可能地融入到沈瑞最平常的生活之中去。
但那些总归是虚无缥缈的,他甚至分辨不清,沈瑞在用着他的帕子安眠时,心中鸡精和欢欣更多些,还是厌倦难平。
可而今猛一瞧见这冷冰冰的香炉,莫名的心中便安定了下来,好像终于在一片的虚无之中握住了些实在的东西。
哪怕可能并非是什么主观上的情愿,却也足够了。
沈瑞觉察到了他的目光,略瞧了一眼便懒懒散散地倚靠在车壁上,他今年害了场大病,府中的人好似都怕他一不留神就死了般,因而早早的就给他换上了许多保暖的东西。
现下他向后一倚,便将自己窝在了柔软的兔毛毯子中,洁白柔软的兔毛在他颈边堆积,轻轻地戳在他的脸侧,最后又被压弯,显得他头上的红玉发冠都加的色泽艳丽。
他端起桌案上车茶盏,将烫口的茶汤吹出细小的涟漪:“半月未见,太傅大人可还安好?”
说着半月未见,可实际上好似只有他彻底失去了消息,江寻鹤能听到的只有他今日又点了哪个戏班子,明日又请了哪个说书先生,半点有关于他自己的都没有。
帕子一连送了十几方,可却连半个字都没收回来。
江寻鹤略垂了垂眼,在有些昏暗的车厢之中有些瞧不清神情,但却能分辨出语调中细微的失落:“托如意的福,平安无事。”
听着多美满似的生活,可那点怨念却好似什么在铜锅里熬煮的米糊,黏答答地蔓延开,没个什么声响就将人圈在了极狭小的地界之中。
沈瑞听着禁不住乐了一声,并不算多大的动静,可他面前的茶水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扑腾着往外溅出了点水,飞到了那绣着如意的帕子上,形成了几个深色的水渍。
车厢中顿时陷入一种莫名的安静,沈瑞垂眼瞧了瞧手中的罪魁祸首,方要说些什么,便瞧见江寻鹤从怀中取出了方一模一样的帕子,将桌案上的那一方替换掉了。
甚至替换下来的那个还被他仔仔细细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