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情又远不止这一种,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是奴婢会错意了,不知公子是想要问谁的事情?”
怕沈瑞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她还贴心地列举了几个人名出来,俱是依傍着沈家的朝官。
这样即便沈瑞非要嘴硬多问,也能解释成是为着家族之事担忧,不至于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甚至还救不回来。
沈瑞抬手将垂散下来的头发挽起来,可颈后鬓边难免要生出些漏网之鱼,他顿了顿,忽而有些倦怠地呼出了一口气,自暴自弃道:“说吧。”
春珰都已经做好把那些个谄媚老臣的嘴脸都分辩一二的准备了,猛一听见沈瑞这话倒是愣了一下,话到了嘴边,又被她重新吞咽了回去。
片刻后才迟疑道:“江大人……这些时日瞧着比教导公子的时候清闲不少,依着奴婢来看,同样的工钱却少出了不少的力气,应当是比着先前更畅快的。”
沈瑞被她气笑了:“出息了,知道拿话点人了?”
春珰还想要再解释些什么,还没来得及把编出来的话说出口,就瞧见沈瑞一挥手道:“得了吧,下去吧。”
春珰只犹豫了一瞬,在想明白自己大约是既不能涨月钱也不会因此而丢了差事后,便果断地转身退出了屋子。
想这种要把自己搅合进他们两个之间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聪明的仆役是绝对不会做的。
门扇一开一合,屋子里重新回归了安静,沈瑞坐在床榻上有些愣神,说不清是掂量着春珰的话还是在想些别的什么。
其实春珰说的话他差不多听完就忘了,没怎么进心里,毕竟他早就清楚院子里这俩脑子里除了月钱就是月钱,着实没什么要深思的必要。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脑子里想不出别的什么关联了,他竟然在怔愣之间,将春珰那句不着调的话重新念叨了一遍。
唇齿碾磨之间,沈瑞干脆地将搭在身上的被子推了下去,但不过一个动作结束后又对着连着横纵合线的石砖怔了怔神,片刻后忽然笑了一声,觉着自己大约真是被半个月的禁足唬住了。
——
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总觉着沈瑞被禁足的期间内,朝堂中都之内好似都消停了不少,除却偶尔能听一耳朵今日沈府内又排了什么大戏外,倒是也没什么旁的波澜。
但半个月的时间总归是有尽头的,一晃过去大半,再一晃便要了了到头了。
远行而归的商船也越发靠近中都,消息几乎是一天三次地往回传,先后进了沈府和楚府,倒是在这个已经略有些见凉的时节中烘出些燥意。
就连中都内的那些个商铺也被迫着行动起来,中都内的经商多少年没起什么大变动了,却硬生生被沈瑞搅合出了点花来。
商户们不能说是怨声载道,只是莫名的急躁,也明明不过是个富家公子在玩票,却硬是叫他们心慌,总觉着等到商船回来的时候中都便要掀起些什么风浪般。
可他们却又揣测不出沈瑞究竟要惹出什么风浪来,只能将自己铺子中的物件儿收拾好,尽可能地不叫自己成为浪潮之中被掀翻的破船。
但实质上大部分还是多虑了,沈瑞的目标绝不是叫这些商户活不下去,恰恰相反他是打算把蛋糕扩大,好叫人人都能吃顿饱的。
但现下说出口,听起来便实在像是个不太靠谱的大饼,也就楚家愿意看他画饼了。
叶梅芸几次送了消息过来,大约是有些话不好叫管湘君直接传信回来,才选了个能在中都内执掌的来同沈瑞商议。
“而今中都内的形势,想来不必多言沈公子也是清楚的,即便在江东的一步总归算是稳妥了,但只怕更让人忧心的还是要在中都之内。”
沈瑞难得没摆出那副不着调的模样,逐字逐句地读过了,才铺了纸认认真真地写了回信,看似好像洋洋洒洒地一大篇,实则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箭在弦上,不发就都得死。
叶梅芸同沈瑞打过的交道着实是不多,猛一看见这番论调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到了,几天都再没回过消息。
磨蹭了三四天,才硬邦邦地回了句:沈公子聪慧。
瞧着骂得挺脏的。
但沈瑞瞧见了只是轻啧了一声,却也没在多说什么,他对叶梅芸的行事也略有耳闻,估摸着自己若是叶家子侄,只怕荆条都要敲折不知几百根了。
能容忍他到现在,估计都是对于金钱诚恳且朴实的爱。
多的,实在是不好强求。
春珰从前院回来,递了个油纸黏合的信封给沈瑞,沈瑞拆开上面的蜡印瞧了一眼,果然还是一模一样的花样,就连露在最上面的绣花都是一模一样的针脚,也不知是那个铺子的手笔。
但他还是伸手给掏了出来,也算是将帕子上绣着的翠玉色的小如意露了出来,心儿上绣着一小点金线,在日光下晃了晃,映射出一点光亮。
沈瑞估摸着按着江寻鹤这般频率来送帕子,他那些个俸禄得有一小半都用来买金线了,这还不算上绣工和布料的价钱。
在不解禁,明帝就要把他最心爱的臣子给饿死了。
沈瑞从怀中掏出先前送的那一个递给了春珰:“拿去屋子里收起来吧。”
原本是从库房中寻了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空匣子,现在也装了大半了,不知道的还当做是给江寻鹤存着些什么嫁妆。
送到沈府的帕子每日都被沈瑞收下,又将先前的收到匣子中,但却一个字都不曾让清泽带回去过。
哪怕清泽都已经跨越了自己心中的障碍,在府门前撒泼打滚,也仍然是被春珰毫不留情地关上门扇挡在外面。
太过于黏人可不是金丝雀应当有的好品质。
两人瞧着好似都心中有数般,只是平白叫清泽提心吊胆了好些天,一面觉着也实在是个叫自家东家回归正途的好时机,另一边又实在不忍心看见东家巴巴地上赶着。
就连做梦都是沈瑞被禁足前一夜在太傅府的模样,只是这次清泽没有再试图阻拦,而是在沈瑞刚一踏进江寻鹤卧房的时候,他便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三斤重的铜锁将门锁上。
犹觉着不够般,将钥匙丢尽了深井之中——锁死。
醒来的时候都有些精神恍惚了,终于捱到了仔细数着的第十六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他便觉着府门外好一阵吵闹。
终于缓过神来看出去的时候,就瞧见那些个百姓小贩们议论着:商船回来了。
清泽一懵,一时之间没想到是什么个商船,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嗷”地一声高叫了出来,随后便在周遭百姓们看傻子的目光中跑回了院子中。
“东家,东家,商船回来了,江东的商船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反正等到他一溜小跑高喊着回去的时候,却同刚打开房门的江寻鹤对上了目光。
他急促地喘了一下,最后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