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事情做到再好处理不过的境地了。”
沈瑞闻言一挑眉:“好处理?你知道因着你一个,我多花了多少银钱?”
两人对上目光,片刻后各自撇开眼笑起来,无论而今金玉难堪与否,到底这世家的好日子还是能再捱些时日。
“陛下收了你的投诚,而今也只是小惩大诫,给你挣了个官职,虽然不见得有多少实权,你便也按时按卯地去便是了。至于陆氏……”
沈瑞指了指自己:“既然非要撑着那世家的清名,不愿同沈家一般从此经商,便也收敛些,关起门过自己的便是,这中都内落败的门户那么多,没做过也是瞧过不少,学着便是了。”
他并非没邀请过陆思衡入股,可这汴朝国本在农,从商者卑贱,一旦从商,从此名声便要被败坏大半,又不是没听说过楚家这些年的声名。
皆是糟污不可入耳之言。
陆思衡同他不一样,他从生来便是要为着延续陆氏百年世家繁荣活着的,若非而今皇权容忍不下,也是决计不会迎娶商贾之女的。
於氏自以为将已故的小姐嫁进来是羞辱了陆家,殊不知未必不是正中了那谋算的下怀。
这算什么?一时糊涂、强权逼迫?之后在清流人家之中选个娶进来做续弦,三五年便将此事遮掩过去了。
只是可惜了那於氏小姐,白白做了权力斗争间的牺牲品。其实於三娘也未必有错,这时间舍不得沉没成本的人在大多数,倒是如於氏小姐和陆思衡这般断尾求生的,才是少有。
若非挨在这个时代框架之中,两人决计不会止步于此。
沈瑞将伞稍稍移开了些,仰头看着阴沉的天幕,乌云层层叠叠地压着,叫人半点都瞧不见天光——他所行之事又何尝不是无尽的小。
“总而言之,陆氏挨了而今这一刀,便好生歇着吧,留不得百年昌盛,留个清名也算是不错。”
沈瑞弯了弯唇角,可眼中却瞧不出半点笑意:“君权制下,哪里容得旁人独大。”
*
直至陆家的府门重新紧闭,春珰在轻声地试探道:“公子,回府吗?”
沈瑞将窗口处的帘子掀开个边角,看着雨水将陆府门前的石狮匾额冲刷出深色,好似隔了多久似的。
从前车马云集的地界儿而今也变得门可罗雀起来,沈瑞瞧着忽而嗤笑了声,也成,不是沈家被血洗,就是陆氏被抄家,总归都得让顶上那个心中舒服了才成。
“回府吧”
——
成王败寇的道理到底还是明白的,因而乌州的案子并不算难查,为着能够赚个宽宥,彼此互相攀咬,昔日那些个情面半点都不留。
最体面的竟然是於三娘,她跪在祠堂之中给先祖上了一炷香后便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到了江寻鹤面前。
她爹娘一生无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是以在爹娘早逝之后干脆推拒了一早定下的亲事开始接手於氏的生意。
这么多年来,从最初的人人都瞧不起她、想要算计她,到而今成为说一不二的家主,她什么手段都用过。
就连那招了入赘,最终让她生下於鸢的男人都因着一场“莫名其妙”的病早早离开了人世,从那之后族中再没有人让她将生意交给男人来打理。
她一手将於氏扯成乌州最显赫的商户,可而今随着景王谋逆失败,也成了这乌州内最大的笑话。
江寻鹤看过她递上来的证据,为景王办事这么多年,无论是同景王还是同别的势力往来,她都细心地留下了痕迹。
而今也成了江寻鹤查案最有效用的助益。
江寻鹤垂眼看着跪在堂下的她,忽而开口道:“其实於氏是有机会的。”
在陆思衡退婚、於鸢自戕的夹当之中,若是於三娘能够舍下满门荣耀,也不至于会落到而今的地步。
於三娘身着乌州内最华美的衣裙,妆发细致完备,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可我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决不允许自己有所失败。”
她抬眼看向江寻鹤,像是这会儿才想起来要问一般:“想要请问钦差大人,於氏会是什么下场。”
“按着律法,嫡系尽数诛杀,旁支男子流放、女子充作官奴。”
明帝虽然为了天下安定,对诸多涉事不多的都有所宽宥,但其中却绝不饱含於氏,一个商户也敢勾结逆贼,对于皇权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官衙外於氏的人已经被押解这送了过来,看着跪在堂下的华美妇人,个个目眦欲裂,极尽恶毒之言咒骂她。
骂她是□□、毒妇、灾星、丧门星、克夫……
恨不得将所有的罪名都填在她身上,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畅快一些般。
坐在江寻鹤下手、新上任的乌州刺史听着这些污秽之言当即皱眉名衙役将他们堵住嘴压下去。
左右也是要死,那些人看着衙役过来非但没有止歇,反倒是骂得更大声了,过了好一阵才彻底地安静下去。
可於三娘跪在堂下,从始至终面上都显不出什么情绪来,即便是那些咒骂的话已经到了周遭人都觉着难以入耳的程度,她也好似浑然未觉般。
那乌州刺史到底是好奇,憋了半天还是忽而开口问了一句道:“於氏,你可有悔?”
“悔?悔什么?”
於三娘像是听了多有趣的笑话一般,神情倒是生动了几分:“大人不会问的是会不会为了於氏这些或死或流放的人后悔吧?我明摆着告诉大人,就算是景王当真成事,於氏一朝成了什么显贵,这些人的下场也不会比今日好看的。”
“这些年他们做了什么?试图从我手中抢走继承权把我嫁出去,预备着给我塞个男人,让我把掌家权交给男人,又琢磨着从哪找个男孩过继给我继承家业。”
於三娘面上满是嘲讽,她挑着眉,眼中显出些复杂的情绪:“他们白白在我手中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如今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往日他们不过是为着显得於氏壮大的工具,於氏是成是败,他们都得是这般的下场。”
她说着说着,忽而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轻声道:“只是可怜了我的鸢儿,说到底还是景王那个废物不成事,我若有他的出身,当年继位的还未必是哪一个呢。”
“大胆!岂容你胡言乱语?”
乌州刺史被吓了一身的冷汗,连忙开口制止住了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狂悖之言牵连到自己身上来。
於三娘瞧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鼠辈罢了。”
乌州刺史闻言顿时面色难看了许多,任谁当堂被一个谋逆贼子嘲讽也是要难堪的。他偷偷抬眼看向了江寻鹤,说到底若不是他问的那一句,於鸢因为未必会说出这番话来。
可后者面上却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垂眼看向了於三娘:“於氏你而今交出这诸多证据出来,也算是戴罪立功,本官自会向陛下禀明,不会有人扰了於小姐清静的。”
於三娘面上难